“冷静冷静罢你——”方兰庭连退几步,见他不再站起来,终于松了口气,骂道,“你他妈的不爱赚钱,别拦着我赚!你最好疯掉,赵氏琉璃阁自此落入我手,我做梦都要笑醒了!你清高,你不爱钱,那你就抱着你那破烂情人的骨灰,上街讨饭去罢!”

“……”赵景行瘫倒在地,神志不清地抱着零落一地的骨灰,对方兰庭和自己滔天的怨恨,以及对萨曼无边的愧疚想两把来回拉扯的锯,割得他的胆他的心都碎成了齑粉。

但终究,时间能抚慰一切。

流光阁的众伙计将赵景行安顿下来,时间过去了一天一夜,赵景行已渐渐平静了下来,一夜之间,他鬓边多了几缕白发。

醒来时,身边的骨灰盒愕然不见了。他惊惧起身,到处找寻不到,正不知所措时,有人捧着个盒子进来了。

来人是他那得力助手方兰庭。

“老板。”他的语气平和了许多,垂着眸,将手中盒子恭恭敬敬交给他。

赵景行夺过打开一看,里头原本焦黑的尸骨已经化作了一盒洁白细腻的骨灰:“兰庭重新处理了一下,更有利于保存,您可以留作一个念想。”

说完,又补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您请节哀。”

赵景行不愿正眼看他,冷笑一声:“你还敢来。”

方兰庭道:“老板教导得好,兰庭练就了一番好胆色。若连这点胆色都没有,怕是当不上您的助手。”

赵景行无力放下盒子,自嘲一笑:“为我省了一万两黄金,我该多谢你么?”

方兰庭勾唇一笑:“为老板开源节流,这是兰庭身为您的得力助手应该做的,不用客气。”

赵景行道:“你可知,他是我爱人。”

方兰庭讽道:“拿娼妓当爱人,老板当真是个痴情种,总能说出这般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来。别说是个娼妓,就算是个干干净净的清白人,若要花一万两黄金去赎,那就是个拖油瓶,全然是亏本生意。”

“……”赵景行看进他的眼,神色复杂,“兰庭,人命在你心中,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么?”

这一句话,让方兰庭脸上笑意顿止。

往事,如走马灯般浮现在眼前。

许久,他咬牙道:“是啊!不然呢?老板莫要忘了,兰庭当年,只值十两银子,还是你花钱买的。”

最初的最初,方兰庭还不是商界冉冉升起的新星,只是一间破破烂烂的包子铺里,普普通通的打杂童工。

他出身贫穷,小小年纪就被父母插标骗到集市上卖了。

谁肯出五两银子,谁就能把他带走。自此是生是死,如何拿捏都凭买主老爷心情,亲生父母绝无二话。

买他的人是家包子铺的老板,看他小小年纪格外好拿捏,想着买回去了都不用每月付工钱,是笔划算买卖,便就买了。

五两银子,包子铺老板成了他的主人,自此方兰庭给他当牛做马,极尽剥削苛打,日子苦不堪言。

年少的时光,听得最多的就是老板侮辱的话语:“他妈的你个赔钱货,老子五两银子买头猪都比买你好,啊不对,猪都不用五两银子!”

少年心中的光熄灭了。

其实他并非真的蠢笨如猪,他有过人的天赋,对数字极度敏感,只是包子铺老板看不出来,但赵景行看出来了。

十两银子,赵景行从包子铺老板手中买走了这个“赔钱货”,自此带在身边,将从商之道倾囊相授。

想当一个非常赚钱的商人,善良是没有用的。莫看赵景行深情如此,事实上于从商一道,他诡计多端,确实和良心沾不上甚么边。他将那些肮脏的、歹毒的诡计也倾囊相授,拿捏人性、算计人心,如何在不动声色间最大程度收刮别人的钱,是赵景行最拿手的本事。

他将这些倾囊相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负赵景行的谆谆教导,方兰庭学会了洞察人心,拿捏人性,学会了那些刁诡伎俩,他逐渐在商界崭露头角,但永远也忘不掉自己的命,最初只值五两银子。

他爱钱,胜过爱世上的一切。因为人只有穷过,走投无路过,才知道钱有多重要。为了钱,如今的他甚么都可以抛弃,甚么都做得出来。

钱这种东西,再多也不嫌多。

如今他在商界风生水起,人人尊称他一声方老板,他最初尚且只值五两银子,一个人人把玩的娼妓又凭甚么值一万两黄金!

赵景行待他不薄,他便绝不能坐视赵景行为情所误,一万两黄金,凭一个娼妓也配?!

情这个东西,当真是个诱惑人的魔鬼。由此可见,赵景行当真掉下去了。曾经雷厉风行的赵景行自从重新遇到那个烂。娼,他就变了。

方兰庭岂能坐视不管?谁阻拦他赚钱,谁就是他毕生的敌人。

他不是没有想过后果,当然给自己留有后路。若非深知自己如今的实力,他也不敢轻易算计顶头上司的爱人。

如今,不论赵景行要如何处理他,他都能够全身而退。他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