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觉得薛师兄应该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的,因为他一言不发地旁听了全过程。

傅子诚聊着聊着,忽然突发奇想,压低声音问:“你们修道的人,是不是遇见过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有没有好玩的事情可以讲给我听啊?”

江晚闲着也是闲着,于是绘声绘色地给他讲了齐天大圣孙悟空的故事。

期间傅公子专门过来谢谢他们,略留了一会儿,就被急着听故事的傅子诚给赶走了。

虽然西游记是每个暑假的保留节目,西游记作为国民读物也确实耳熟能详,但是要江晚一下子完整无缺地复述整个故事,还是颇有难度的,于是她只把孙悟空作为主线大致捋了一遍整个故事。

“……真是个圆满的大结局。”傅子如心满意足。

旁边有个干活的水手一脸骄傲:“还是我们姓孙的牛逼!”

江晚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这种氏族观念浓厚的自豪感了。

孙悟空一棒子打死那些猎户、妖怪的时候,想的肯定是本猴子武运昌隆天下第一,而不是什么咱们老孙家就是牛逼。

故事讲完了,天王府也快要到了,大家都散了准备下船。

“故事没有后续了吗?”薛师兄忽然问。

江晚被他吓了一跳,她一直以为师兄没在听。

“没有啦,这故事也是以前听人讲的,到这里就结束了。”江晚说:“别的英雄都觉得世界那么坏,是因为有坏人作乱,所以把坏人杀掉就好啦。但是大圣觉得世界那么坏,所以整个世界都应该推翻重来。”

“但是他一定会失败的,所以大圣最后成佛了,和其他英雄一起去消灭坏人、普渡众生啦。”江晚说:“这就是整个故事的结尾,一切都好啦,走错路的英雄也回到正道上了……”

“但是,”江晚把玩着手上收回来的那只飞行鹊――或许称作一堆破烂更合适――她说:“师兄啊,你放松一点,楼台幻灭、云烟四起,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最后成了佛……”

“你有没有感觉到,一种很奇怪、很莫名其妙的悲伤和不快乐?”

薛怀朔敛眉看了她一眼。

他现在这幅平常、过目即忘的表相实际上已去了他原本七成的锐气和贵气。这几天俩人一路同行,初见时所留下的“清冷阴郁”的印象,也在共度的时间缝隙中磨灭了大多。

可是只这么一眼,只这么一眼,仿佛斜月冷照、空明澄澈,那个白衣男子立在师父的灵前,一地的血污,他骨重神寒,眼眸冰冷。

江晚几乎按不下涌起的心悸,下意识觉得危险,笑道:“师兄,除了这个故事,我还会讲很多其他的故事。”

他眼眸中尖锐的情绪缓缓散去,居高临下,俯视了一眼整个天王府:“你说。”

“从前有一头豁达的猪。”江晚讲道:“豁达的猪去打水,忽然,它不小心看见了水中自己的倒影。好丑啊,简直无法直视,根本看不下去。”

这时船已经完全靠岸,水手们正在手忙脚乱地让船停稳,好放下梯子让主人下去。

“可是再丑也要喝水啊,于是豁达的猪继续打水了。”江晚摊摊手:“然后你猜怎么着?”

薛师兄十分捧场:“怎么着?”

江晚:“故事就结束了。”

薛师兄:“……”

江晚怕被扔下船,连忙贱兮兮地笑道:“故事有长有短嘛,你要是想听长的,等我想一会儿,待会儿回船上再给你把这个故事讲长。”

天王府是个标准的雷音古刹,彩凤老龟、怪石流水、白鹤仙猿比比皆是,比刚才经历的海上怪雾,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他们一下船,就有童子上前来接应,将他们带去天王府。

傅公子谢过他,身边的奴仆已经自行上前,奉上几颗光彩夺目的宝珠。

傅公子又行了个礼:“麻烦您了。”

江晚甚至怀疑傅公子是不是读过《西游记》,唐僧师徒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来到西天,结果传经的菩萨索要人事贿赂未果,一气之下传给他们无字真经,差点让这十万八千里白跑,所以在傅公子这儿,他就毫不迟疑地送礼了。

可恶!有钱真好!

有傅公子一路用各种奇珍异宝开路,他们去天王府邸的道路格外通顺,最开始带路的那个童子还特意交代了领他们去拿执贴的另一个童子:“客人亡妻新丧,急着去幽都见故人最后一面,我看不必惊动天王,只需在谛听镜前走一走便罢了。”

另一个童子也收了傅公子的宝珠,自然答应,面向他们说:“我们天王府的规矩,若有可疑人等,由天王亲自评判;若客人神色端庄、正气凛然,便不需劳动天王,只在谛听镜前过一过,看看真假便是了。”

许合子问:“谛听镜是什么?”

刚才聊天的时候,听中二少年傅子诚说,他嫂子――也就是傅子如的发妻――生前很喜欢许合子唱的歌,在病榻上都常唤人来唱歌。他嫂子去世后,傅公子因为发妻当初的厚爱,对许合子也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