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思和方城月去找梁昭了,李松茗便又忍不住四下环视,寻找卢诗臣——李松茗想,也许是因为生日会上的其他人自己都不怎么认识,所以本能地想寻找一个自己更加熟悉的人。——虽然他和卢诗臣也算不上多么熟悉。但是李松茗看遍了整个生日宴会厅,都没有卢诗臣的身影。他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看见卢诗臣在露台上。露台是被落地的玻璃窗隔开的,可以清晰地看见露台上的一切。生日会上的其他人都热火朝天地跟梁昭玩闹,没有人注意露台上的卢诗臣。李松茗看见,卢诗臣并不是一个人在露台上,和他一起的还有和那个搭讪他的摄影师,两个人靠在栏杆上,像是在交谈。露台上的灯光有些昏暗,让人无法看清楚两个人的表情。此时卢诗臣手中正拿着一支烟,然后摄影师拿出打火机,帮卢诗臣点烟。夜晚有风,即便摄影师的手拢着火苗,夜风仍然将打火机的火苗吹得摇摇晃晃,那火光在两人脸上画出一小片独特的光影,在两人之间摇曳出一种粘稠的、躁动的氛围。不知道为什么,李松茗的心中有些奇怪的郁结和烦躁,这郁结和烦躁令他想要掐灭那摇晃的火光。不知不觉间,李松茗的一只脚已经迈上了露台。突然之间,后面一只手拎住了李松茗的后衣领,阻止了李松茗的动作。李松茗回头一看,是梁昭。梁昭脸上已经有些红了,眼神有些轻微的涣散,显然是喝了酒——作为生日会主角的梁昭在所难免地要被灌些酒——幸好梁昭明天轮休。他似乎喝得已经有点微醺了,笑道:“哎呀,松茗,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啊,还有,谢谢你的礼物。”李松茗急忙和梁昭说道:“梁医生,生日快乐。”他的视线余光却依旧还停留在卢诗臣和摄影师的身上。“你这打算干嘛去啊?”梁昭问他。“卢老师……”梁昭的手搭在李松茗的肩膀上,说道:“今天我生日,你不跟我这个主角玩,你找他干什么?”是啊,自己找卢诗臣干什么?这个似乎很简单的问题难住了李松茗,他无法思考出答案。于是仓促之下,他为自己找了一个连自己也不能说服的借口,说道:“凌思来了,我想跟他说一下。”

“凌思有方城月看着呢,”梁昭叹息地说道,“你小子可真够没眼力见的,看不出来你卢老师现在忙着呢?”李松茗下意识问:“忙什么……”然后他看见露台上卢诗臣和那摄影师已经靠得更加近了。两人似乎也没有继续交谈,手中的香烟吐出的烟雾已经交融到了一起,不分彼此地消散在夜色里,身体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昏暗的露台灯光下,他们肩膀碰着肩膀,脚下的影子已经叠在了一起。“就算是直男,你小子这也太纯了吧,这都看不出来啊?”梁昭看李松茗的样子,戏谑地笑出了声。下一秒,李松茗就看见那个摄影师的一只手臂揽住了卢诗臣的腰。如此超过正常社交的距离,卢诗臣没有躲避,没有拒绝,他拿着香烟的手搭在栏杆上,香烟在他的指尖依旧明明灭灭地燃着,似乎微微晃着,仿佛有些拿不稳,下一刻要落在地上了,但是却始终并未落下。而那摄影师的脸离卢诗臣越来越近,直到近到唇与唇之间依旧不剩下任何距离。那是毫无疑问的接吻,两个男人的接吻。这样的画面太有冲击力了,李松茗一时间思绪无法运转。他的大脑如同停摆的座钟,时间凝固在了这一刻,眼前的画面仿佛也是静止的,静止到能够让李松茗看清楚所有的细节——即便是露台的晦暗灯光所打造的模糊暧昧的滤镜,也无法阻挡李松茗将所有细节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见卢诗臣微微仰起的面庞,看见卢诗臣天鹅一般弓起的脖颈,他的心脏仿佛被卢诗臣指尖摇摇欲坠的香烟落下的灰烫了一下,微妙的灼热和疼痛感蔓延开来。是因为看见两个男人之间的亲密的厌恶感吗?可是如果是厌恶的话,为什么自己却无法从卢诗臣身上移开视线?李松茗产生了一种茫然的困惑和焦躁。而身后梁昭还用染着酒意的调笑为这一场景做了注解:“你卢老师当然是忙着寻欢作乐了。” 一场梦李松茗有些迟钝地反应过来梁昭所说的所谓的“寻欢作乐”的意思的时候,有些醉醺醺的梁昭已经被别人叫走了。而李松茗还站在原地,陷入一种震惊、焦躁、等各种莫名的情绪交错的心绪之中,等他回过神来之后,连露台上的卢诗臣和摄影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哪里都没有他们的身影。没有了梁昭的阻拦,李松茗下意识地踏上了露台,走到了露台的栏杆前。李松茗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场奇诡的梦境之中,一切都带着一种怪异的不真实感,身后宴会厅里的喧嚣仿佛相隔万里,遥远而且模糊,全部都落不进李松茗的耳中。夜风中淡淡飘散的残余的烟草气息,还有明明此时一切仿佛都是静止的,李松茗也仿佛被定住一般,站在卢诗臣和摄影师方才站过的位置,只有夜风吹过枝叶发出簌簌的响声,提示着时间的流动。他长久地怔愣着,看着栏杆上镶嵌的烟灰缸里残留的燃烧完的香烟的余烬,还有已经不再此时此地,却仿佛依旧和灯光下、地面上自己的影子重合在一起的卢诗臣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