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风头给压过去了。韩侂胄自然不会再给宋慈拦驾的机会,他吩咐甲士将宋慈挡在一边,把跪在街上的学子全都轰开。天子车驾穿街而过,浩浩荡荡地向南而去。

众甲士列队护卫,随驾而行,宋慈和刘克庄等人才得自由。

拦驾上奏失败,刘克庄看着捧在手里的奏书,免不了失望地摇头。他关心宋慈的安危,来问宋慈出了什么事。宋慈知道今日之事很是复杂,牵连又很广,此时周围聚集了不少参与拦驾的学子,实在不便当众言说,于是示意此事稍后再讲。见韩絮还站在街边,宋慈走上前去,道:“郡主,你伤势不轻,不可再多耽搁。”

韩絮的手臂上缠裹的布已被鲜血浸红,脸色也出于流血的缘故而有些发白,可是原本神情落寞的她,却突然间笑了:“伤得确实不轻,还很痛。”

说着,她右手从袖口伸出,亮出了一块漆红之物——那是一块木牌,以朱漆为底,上刻金龙,乃是大宋皇帝所用的金牌。

宋慈虽没见过这等金牌,但那栩栩如生的金龙,昭示这是天子之物,他当即便要行臣子之礼。韩絮阻止了他,手中的金牌迅速收回,请宋慈到旁边说话。宋慈看了一眼刘克庄和辛铁柱,随韩絮去到街边一处角落。刘克庄和辛铁柱当即止步,还拦住跟来的众学子,不让他人靠近。

韩絮看了看四周,围观百姓大都追随天子车驾去了,前洋街上除了拦驾上奏的学子外,已没有多少行人,众学子也都远远地站着。即便如此,她似乎仍怕被人听去,凑近宋慈耳边,小声说道:“圣上口谕,命你查虫达之死,但要你秘密查案,不可对外声张。金牌是圣上赐给我的,让我随同你查案,好让你便宜行事。”

宋慈之前见韩絮神情落寞,还以为所求之事未得赵扩准许,没想到韩絮竟求来了查案之权,那之前韩絮神情落寞,想必是因为赵扩要求保密,她怕韩侂胄看出端倪,这才故意为之。

“宋公子,你之所求,我给你要来了。我之所求,还望你切莫辜负。”韩絮小声说完这话,声音恢复了正常,“我的伤不要紧,请大夫稍加医治即可,不劳宋公子记挂。”说罢向宋慈告辞,独自回了锦绣客舍。

韩絮走后,宋慈稍加思考,忽对刘克庄道:“克庄,我们去提刑司。”

刘克庄向参与拦驾的众学子道了谢,众学子就在前洋街上散了,回太学的回太学,回武学的回武学。刘克庄跟随宋慈而行,辛铁柱也随行在侧。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三人身边已没什么人了,刘克庄才问宋慈道:“去提刑司做什么?”

往年的上元节,临安城中各条街巷都很喧哗,行人随处可见,可今年因为皇帝视学,许多人都追着圣驾一路向南看热闹去了,城北这一带倒显得有些冷清。但也正因为一路上人少,宋慈才能放心地把今日发生的事讲出来,并问刘克庄是何想法。

刘克庄听罢,脚步一顿,低声道:“莫非……圣上有打压韩侂胄之意?”

宋慈轻轻点了点头,他心中也是这般猜想的。此前想出拦驾上奏的法子,那是别无他法,不得已而为之,他并未抱太大希望。事实也是如此,众学子联名的奏书,自始至终没能呈递上去。赵扩最终是在没有阅览奏书、不明案情的情况下,仅仅通过韩絮所求,便下密旨让他查案。虫达曾是韩侂胄的人,名义上又叛投了金国,若不是有打压韩侂胄之意,赵扩不可能这么轻易准许他查虫达的死,还命他秘密查案不可声张。自赵扩登基以来,韩侂胄掌权已有十年,其间军国大事大多由韩侂胄说了算,自古以来,极少有皇帝能在这种情势下安心落意,远的不论,就说当年的高宗皇帝,在掌权十余年的秦桧死后,才敢长舒一口气,对大臣说出自己再也不用在靴中藏刀这种话,由此可见一斑。

宋慈再往深处想,赵扩只是传下口谕,并未像岳祠案那样赐下手诏,虽说赐了一块金牌,却也是赐给韩絮,并没有赐给他,试想此事若宣扬开来,一旦对赵扩稍有不利,赵扩便可轻而易举地撇清关系。由此可见,赵扩对韩侂胄是深为忌惮的,随时给自己留好了退路。这还可见赵扩对他的不信任。那也难怪,西湖沉尸一案,他忤逆圣意,没有治罪金国使臣,赵扩必然不悦,如今能授命他查虫达之死,想来是因为他在查案方面确实才能出众,更因为他是当真敢与韩侂胄对着干的人。朝堂之上,对韩侂胄抱有敌意的官员不在少数,但真正敢站出来与韩侂胄公然唱反调的,却找不出来一个。

宋慈所想的这些,刘克庄也都想到了。追查虫达一案,必定风险重重,但他知道宋慈既然选择走这一步,那就不会再回头,也只有一路追查下去,查明虫达之死,挖出韩侂胄背后那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宋慈才有一线生机。刘克庄当然担心,但也倍感欣慰,只因赵扩命宋慈秘密查案,宋慈转过头来便把这些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足可见对他的信任。

宋慈经历了这么多事,身边确实有不少值得他信任的人,如桑榆、真德秀、乔行简等人,但要论完全信得过的,那种信任到可以交付生死的人,便只有刘克庄和辛铁柱。虫达之死很可能涉及朝堂权势之争,继续跟随他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