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大喘着气和徐秋山打招呼:“师兄,好久不见。”

他语中带笑,料定这愚蠢的师徒终生背负了清云观的职责,绝不敢对阳人动手。

徐秋山冷睨宋明义一眼,并不与之交谈,对徒弟说:“云书,和我回山吧。”

徐云书被搀扶着站起,垂头不语。

回山吗?

曾经,他也是这么对她说的。

她放心地和他回来了,却落得这般下场,是他没有护好她……

徐云书浑浑噩噩走了几步,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

如果他不曾带她回山,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都是他害了她。

他恨自己是个道士。

破旧的木门外,只剩最后一缕残阳。

有渡鸦鸣叫,低沉而刺耳。

徐云书忽地转身站定,离魂,用徐秋山都无法反应的速度直冲向宋明义。

他比风还要快,宋明义仅仅眨了个眼,面前倏然出现了两个徐云书。

刚打个照面,瞬时间,其中一个闯入了他自己的身体。

宋明义大喝:“你找死!”

他思忖着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道士丢进臭水沟,可话音未落,手不受控制地抄起地上半截木拐。

“你……”

话语即刻停断。

宋明义惊愕地低头,在他喉间,有根长木棍直直抵进。

他活生生捅穿了自己的脖子。

伴随着血肉咕叽声,那根棍被快速抽出。

棍身的木质刺头沿着脆弱的颈肉划过,带起一阵阵穿心刺骨的裂痛。

直到血淋淋的木拐全部被取出,脖颈出现一个空洞,从破裂的动脉中喷射出如水柱般的鲜血。

宋明义痛到无法呼吸,连声带都被扎穿,只有鼻子发出一点异响。

温度在流失,血液在冷却。宋明义木然盯着破烂的屋顶,止不住抽动残破的身体。

他倒在了血泊中。

一切发生在数秒之间,快到那缕余晖都未收尽。

残留的斜阳映出满地枫红

晚风拂面,腥味浓重。

徐云书的视线逐渐模糊,他仍在宋明义体内,同样经历了宋明义的痛。

阿星,你离开的时候,是否也经历过这般痛苦……

血泊中老头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永远停止了心跳。

……

傍晚,地府。

阎罗王和判官对着殿中两个跪着的魂皱眉。

判官翻阅着宋明义过往经历,连连摇头叹气,与阎罗王私语几句,又和抓他们回来的黑无常问了几句。

黑无常描述当时情况,将那血腥场面描述得绘声绘色。他指了指脖子,比划了个鸡蛋大小的圆圈,啧啧两声。

判官扶额。

几番商讨,宋明义的裁决最先出来。

他生前作恶多端,杀过无数无辜阴魂,按地府律法该判去十八层地狱,经历近百种苦刑。

宋明义被扣押着带走,殿前徒留徐云书。

阎罗王问:“你有话要说么?”

徐云书双目失神,明明是魂,却仿佛失了魂。

他从来到阎王殿便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判官犯了难。

徐云书这情况他第一次见,他进了宋明义肉身,操控了他的身体,该为他的死负责。

但也无法明确说是徐云书杀了宋明义,捅进宋明义脖子的那根木棍,是宋明义用自己的手戳进的。毕竟双魂一体时,能优先操控肉身的,自然是他本人。

因此按律法,宋明义会被裁定为自杀,且宋明义用了太多次折寿的咒,他本来也没几天日子了。

判官和徐云书有些许交情,有意替徐云书说话,和阎罗王提议,暂且扣除徐云书十年阳寿,清空他所积下的全部阴德,让他从零开始。

毕竟,徐云书肉身健全,仍属于阳人,他们地府裁决不了阳间人。

阎罗王听得头痛,摆摆手,按判官说的做。

徐云书木然跪着,阎王殿内众鬼散去,他还跪在原地。

判官到他身畔:“道长,你该回去了。”

徐云书听见“回去”二字,终于想起清云山。

他撑着身体站立,腿直发抖,走了一步,又快跌到地上。

判官唏嘘不已,曾经意气风发的道士,转眼成了具行尸走肉。

他哀叹人世间命途多舛,造化弄人,走到徐云书身边,低声劝慰:“道长,你忘了她吧。”

徐云书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

磕磕绊绊出了阎王殿,他遇上鬼市的管事,老头欲言又止,最后上前道:“节哀。”

摇着头远去。

阴界昏黑黯淡,风萧萧,雾蒙蒙。不久后,便下起雨。

徐云书在雨中跌跌撞撞走了许久,全凭着本能回到自己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