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换上绯se的官服,对着襟前缀的彪形补子直抹眼泪,道:“小的早说江小姐是福星吧?瞧瞧,这才过了三个多月,您就升了一级。要是先夫人还在,看见您这副模样,十有也觉得欢喜……”

陆恒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破天荒地没有说什么斥责的话。

他沉默半晌,道:“不管怎么说,我也算在汴京站稳了脚跟,不再那么容易被人扫地出门。你悄悄找辆马车,把你祖母从庄子上接回来,我在外头办差的时候,有她在家里照应,心里踏实些。”

陆恒还有一层考量,却不好跟金戈说明——

要是他真能把江宝嫦娶进门,有个对侯府上上下下的关系了如指掌、在陆景铭跟前又有几分薄面的哑婆婆帮忙,她也能少受点儿委屈,在这里的日子过得不至于太辛苦。

金戈闻言欢天喜地,笑道:“爷放心,小的明日一早就去接祖母!您是没瞧见,您接旨的时候,夫人气得脸se发青,都快装不下去了,二少爷跑到书房找侯爷闹了半天,也想要个t面的差事做做,因着侯爷没答应,回房摔了不少杯盏碗碟,这会儿还在闹呢!”

陆恒在羡慕弟弟陆珲能够随心所yu的同时,眼底闪过一丝傲气,道:“随他们闹去,咱们只靠自己的本事。”

江宝嫦出了一笔银子,将画眉的尸首运到g0ng外安葬,陆恒得了消息,又是置办棺木,又是挑选坟地,把这件事料理得妥妥当当。

不止如此,江宝嫦的绸缎庄和胭脂铺子开张时,他还带着不少手下过去撑场面,敲打了几个不安分的地头蛇,哄着已经成亲的大师兄和二师兄给嫂子们置办新衣、挑选胭脂,一口气花掉了半个月的俸禄。

一转眼,到了崔妙颜进g0ng参选的日子。

何氏和孟筠商量着把庄子上的收成尽数换成银票,又找出压箱底的金银首饰,一gu脑儿塞进崔妙颜的包裹里,抱着她哭成个泪人。

按着本朝的规矩,秀nv这一入g0ng,就算没有顺利承宠,没有被陛下配给皇室宗亲,也要在g0ng里做些伺候人的活计,年满二十五方可归家。

因此,她们母nv这一分别,下回见面,说不得便是七八年以后了。

崔妙颜心里也是酸楚无限,却强忍着没有掉泪,轻声安抚了何氏许久。

她叮嘱崔行舟刻苦读书,和孟筠好好相处,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请崔行策多为父母分忧,正式拜别了双亲,和江宝嫦钻进同一顶轿子里,方才泪如雨下。

江宝嫦温柔地帮崔妙颜拭泪,低声道:“该说的话,我已跟姐姐说过了,圣上正值盛年,贵妃娘娘却韶华渐逝,正需要年轻又听话的美人固宠。姐姐若是抱着出人头地的决心,放得下身段,忍得了委屈,耐着x子在贵妃娘娘身边服侍两三年,获取她的信任,他日诞下皇子,自有一番造化。”

“宝嫦,你费心费力为我筹谋,我又不是铁石心肠,怎么能辜负你的一番好意?”崔妙颜渐渐止住眼泪,紧紧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地服侍娘娘,循规蹈矩,提防小人,绝不会轻易折在里头。”

“姐姐是聪明人,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江宝嫦轻笑起来,“左右我经常进g0ng,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还多着呢。姐姐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尽管向我开口,我们一起想办法。”

江宝嫦一直把崔妙颜送进秀nv们所住的毓秀g0ng,方才折向端yan公主的长乐g0ng。

接下来的半个月,江宝嫦在崔乐山和何氏的殷殷期待下,不辞辛苦地往g0ng里跑了五六趟,终于等来好消息——

崔妙颜进g0ng的第二日就受到贵妃娘娘的召见,得了许多赏赐,接下来又屡次奉命赴宴。

她应对得t,进退有度,虽然还没有机会面圣,已经被封为美人,在这一批进g0ng的秀nv中品阶最高。

当然,贵妃娘娘的青眼有加,也给崔妙颜招来不少嫉恨。

她在g0ng里如何应对旁人的鬼蜮伎俩,如何与她们斗智斗勇,化险为夷,诸多聪慧果敢之处,在此就不一一细说了。

到了九月底,金风送爽,北雁南飞,一年一度的秋狝盛事也即将开启。

弘武帝酷好打猎,早早地便使常侍常福寿拟好随行名单,前往南囿猎场修整行g0ng,又亲自挑选了几匹大宛进贡的汗血宝马,分赐给妃嫔和儿nv。

端yan公主高高兴兴地骑着一匹温驯的白马来到崔府,还没进门,便高声嚷道:“宝嫦姐姐,快瞧瞧我送你的马!我从父皇那里好不容易要来的,皇兄想多要一匹,父皇都不肯给呢!”

江宝嫦和几个丫鬟一齐围上来,见这匹宝马果如传闻中的一样,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经过剧烈的奔跑后,颈部流出的汗水鲜红似血,不由啧啧称奇。

“多谢公主,我刚接到贵妃娘娘的懿旨,正愁没有合适的马。”江宝嫦也不与端yan公主客气,大大方方地收下骏马,“不知道除了咱们几个,后g0ng里还有谁有幸参加秋狝?妙颜姐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