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火车就行,很方便。”林暮不是很能适应来自陈淮的过度关怀,但有控制不住自己反过来关心人家:“你去国外……做什么啊?”

“出差。”

“哦。”林暮说,“那,你路上小心。”

“嗯。”网络不是很好,陈淮的声音断断续续:“我……消失,你……别担心……回去。”

“什么?”林暮走到床上,站在窗边大声问道:“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你妈妈……日记……我姐……”之后是彻底的安静,通话计时仍在增加,但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林暮等待着,时间增长了三十几秒后戛然而止,通话中断了。

难不成是陈淮回家以后,又发现什么了……“你妈妈,日记,我姐”林暮赶紧把那本忘记带回山里的日记本掏出来摆在桌子上。

原来他把事情想得简单,这次回去的发现让他没办法保持原则,在真相与尊重之间,林暮选择了前者。

锁是很小的那种u型锁,年久生锈,林暮用小刀轻轻一别,就打开了。

首页写着——“愿你如风般自由”

第一页,上面有很幼稚的字体,内容是“林晓依”三个大字,林暮注意到一个细节,在首页的右下角,有三条横线,分别对应着名字,电话跟地址。

名字那一条横线后面,是另外一个人用黑色钢笔写下的,苍劲有力的“林晓依”三个字。

从第二页开始,“林晓依”三个字铺满了纸张的每一个角落,仔细观察,似乎都在模仿首页上的那个笔迹,越到后面,写的越规整。

林暮翻过去重复的五六页,终于翻到了实际的内容。

【1997年6月18日晴】

xiexie陈。

这几个字的下面用红笔标注着“谢谢陈老师”五个字。

【1997年6月19日晴】

谢谢陈老师。

【1997年6月20日晴】

我是林晓依,林晓依谢谢陈老师。

林暮一连看了三十多日的日记,每一天都很短,只有一句话或者两句话,有很多字用拼音代替,像是小孩子,还会有错别字,每一个错别字的底下都被人用红笔进行修正,还会有一些交流回复的短语。

诸如:“有进步”,“写的很好”亦或是“谢谢,老师也很开心”。

在两个月后,林晓依的进步神速,他几乎可以写上一二百字的日记了,用拼音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1997年8月31日云】

陈老师说我的进步很大,是同学里面进步最大的人,他说我很优秀,如果是在大山的外面,也一定是个特别优秀的女孩,只是被困在山里了。老实说外面的世界很广kuo,我不直到广kuo是什么意思,老师说是很大很大的意思。我问,很大有多大,比整座山加起来还要大吗。陈老师说,是的,比成千上万座羊huai山都要大,蚂蚁于山林,羊淮山于世界。我不懂,可我想去广kuo的世界。

在这之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每天的日记都记录了林晓依与那个所谓陈老师的日常,她会问陈老师很多问题,陈老师会给她在她看来很新奇的回答。

【1997年9月28日阴】

今天下雨了,我被雨淋湿,陈老师把他的外套借给我穿,有很好闻的香气。昨天我跟林哥说我想出去念书,想去外面,林哥不说话,他去了林爹爹的房间,出来后说不让我再学习。他们不给我晚饭,说我中了邪。我才没有,他们说陈老师的坏话,我很生气,所以跟林爹爹顶嘴,林爹爹打了我,林哥替我挡了两下,可我的胳膊还是出血了。陈老师看见,眉毛低低的,我的伤口在发烫。不知道是因为雨水,还是香气。

【1997年9月29日晴】

今天看到了彩虹。没有回家,住在学校,老师的房间给我住,他告诉我,要学会反抗。他说这里有封建zaopo,有lou习,都是很不好的东西,会毁掉人的一生。他让我寻找自由,寻找自由的第一步,是走出羊淮山。我会写淮了,是很好的一个字。

【1997年9月30日晴】

老师送给我一件白衬衫,好白。我好开心!好快乐!好兴奋!好幸福!好喜悦!所有的形容词都不能够形容我此刻的心情。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这是我的第一件衣服,我一定要保管好它,其实我早就不想穿林哥的衣服了,他的衣服领口太大了,很讨厌。老师说我应该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现在它是我的了。

【1997年10月20日阴】

爱。感情。爱是一种感情,喜欢,爱。比喜欢更深的感情叫做爱,老师说我对白衬衫的这种心情叫做喜欢,我问他爱是什么,老师说,他可以教我很多东西,唯独爱这种东西,不能教,教不了。每个人生来都会。可我不会,不开心。

【1997年11月14日雪】

我喜欢陈老师,比喜欢白衬衫更喜欢。我爱陈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