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雪姐一直在床边守着,表情防备,不让人靠太近,早上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高个子男人,陈雪说他是保镖,助理小王也在。

等人走得差不多,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直到最后一个亲戚离开,关上门,把挡在林暮前面的花和保健品挪挪地方,走到人跟前。

发现人胸前抱着书包,倚在墙上打起了盹。

“小一?”陈雪拍拍林暮肩膀,“不想回家躺沙发上睡会吧。”

林暮这才反应过来,激灵一下站直:“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陈雪把他书包放下来,林暮想到里面的东西,顿了一下,纠结过后松开手。

“你去沙发上睡一会,我在这看着呢,放心。”陈雪说。

林暮缓缓摇摇头,倦意让他头脑不大清醒,越过陈雪,直接冲着床边去了。

他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刚刚一直在看的那只手,因为一直挂着药水,陈淮体温要比平时要低一些,不过跟林暮冰凉的指尖比起来,还要高一点。所以林暮能感受到的温度是暖和的,陈淮另一只手包着纱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脉搏血氧仪还夹在手指上,尚且完好的这只手背因为扎了太多针,密密麻麻全是针孔,青一块紫一块,衬得冻疮疤更吓人了。

林暮只敢抓住他尾指跟无名指,捏一捏就当牵了手。

“不知道多久能醒。”陈雪走过来坐在床边,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心疼,“见面还没在一起呆过几天,没想到刚回国就……”

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患者的意志力——医生是这么说的。

陈淮头部受过伤,不止一次,寻常人没几个身体素质这么强的,这次能撑过来已经算是奇迹,醒过来以后会不会瘫痪,有没有可能变傻,都是未知数。

来的人都止不住惋惜,说这孩子要真变成植物人或是傻了,那可都是陈家的损失,几十个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靠着陈淮回来过才上了好日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的时候是家族,讲亲情,早些年公司濒临破产,还不是树倒猴孙散。

除了这些花和水果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其余什么关心探望,全是虚与委蛇。

林暮倒觉得怎么样都好,醒不过来也好,变成傻子也好,当然,恢复正常那就更好。

不管陈淮变成什么样,林暮都能接受,陈淮于家人是靠山,于他不是。假使有一天,陈淮对他们来说没用了,变成累赘,林暮也要把陈淮带回家的。

睡着就容不得陈淮拒绝了,只能被林暮带回去,安置在小屋里,什么都要靠林暮,反正林暮又不是没照顾过。

想着想着,捏到清晰的指骨,眼眶又开始发热,那也不好,太瘦了,还是醒过来吧。

“努力醒过来吧,陈淮。”林暮弯腰小声对他说。

陈雪眼睛也是肿肿的,哭了太多次,她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说:“没想到小淮在国内过得是这种日子,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走了。”

林暮抽了纸递给陈雪,他也不知道能安慰人什么,在脑子里搜刮好半天,突然蹦出来一句张希妍给他说过的话。

于是嗓音哑哑,很别扭地说:“眼睛会哭坏的,哭坏就不漂亮了,陈老……不要难过了。”

他现在有点不知道该叫陈雪什么,是老师还是姐姐?看了妈妈的日记后还叫陈老师感觉怪怪的,叫姐姐……也不合适。

陈雪愣了愣,忽然被这一句哄人的话逗笑了,林暮怎么都不像会说这话的人。

“老师丢人了。”陈雪擦擦眼泪,情绪缓和许多,调侃林暮道:“小一真是长大了,都会哄人了,原来才那么大点,连话都不敢跟我说。”

林暮哪应对过这个,很老实地解释:“是我一个朋友……”说一半看到陈雪的表情,反应过来对方就是想逗逗他,便闭嘴了。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陈雪搬来个凳子给林暮坐。

林暮坐下,想了想,从九岁开始,得有十七年了。

对方语气平常:“我记着那年,刚从羊淮山出去,准备去找父亲的路上,被一伙人绑了。当时眼睛被蒙着,兜兜转转几个地方,根本不知对方是谁,最后见到人的时候,是父亲和母亲,他们一块把我带出来的。”

“那时候他们关系还没有缓和,谁都不跟谁说话,表情也很差,我想问些什么都无从下手,到家才知道,弟弟已经失踪很久了。”

陈雪眼神放空回忆着:“他们因为这个事情争吵,母亲怨父亲,父亲一直沉默,但我知道弟弟真正走丢的原因在我。”

“我是离家出走,偷偷去北城的,走之前我有告诉小淮我的目的地,他当时被母亲管得严,关在……”陈雪蹙眉,露出像是痛苦的表情,“关在禁闭室……那是一个,专门给小淮准备的……小黑屋,钥匙锁在保险柜,我没办法带他一起。”

林暮心跳慢了一下,很轻地说:“我知道。”

陈雪没懂。

“小黑屋。我知道那个屋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