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苍白的手从石堆里伸出,林逾气喘吁吁,深邃的眼瞳如同荒夜,直到奥赛尔的金光映入其中,他的瞳眸才得以折射出晨星一般的波光。

林逾奋力爬出石堆,却只看见萎靡失意的白洛白澜。

他张了张嘴,哑然无声。原地残留着奥赛尔滚烫的余温。

他被彻底烧没在金色的神辉之中。

神躯烈烈如焚,如同《神预》记载的吉卡拉一般,环抱己身,永卧沙海。

在奥赛尔合上双目之前,林逾从粉碎的红石中转醒。

他竭尽所能伸出手去,目之所及,奥赛尔透明的双目里盛满白澜和白洛的身影。

他看上去竟然幸福至极。

而后粉碎,万千光点湮灭于无声的风间。

“当你诞生,我将死去。这不过是世间最自然的更替。”

吉卡拉在幻境考试中是这样说的。

彼时林逾回答,他绝不可能做任何人的接替。

然而当奥赛尔作为“吉卡拉”消失的时候,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和挫败感竟让他恨不得自己不曾走出“神域”。

陆枚匆匆奔了过来,紧张地检查他的身体。林逾依稀听见陆枚在问他是否有哪里不适,但他无法发出声音,他只能茫然地被陆枚拖着拽着,眼见陆枚焦急的神色,双眼蓄满水雾。

“林逾!”陆枚叫着他的名字,“你到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说话啊!”

林逾艰难地张了张嘴。

四下寂寂,奥赛尔连一粒尘灰都没有留给他们,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这座死气沉沉的矿脉。

而他从红石粉尘里爬出来,仰仗红石的所有,为他灌入源源不断的生机。

他本以为自己洞悉所有。

林逾默默看向陆枚,声音嘶哑不堪:“……我,到底是谁呢?”

特殊加试-15

奥赛尔献祭了。

所有人都亲眼见证了他的消失,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好像他从一开始就不曾造访。

众人静默原地,许久都没有人打破寂静。

直到白洛转过脸来,眼球充血,定定地盯着林逾。

“你不是答应过,会帮助我们……为什么?你不是s+吗?”

陆枚倒吸一口冷气,当即便想和他争论,但林逾伸手拉住他,任由白洛扑了过来,抓着林逾的肩膀歇斯底里:“你不是s+吗?!不是说好了要结盟,说好了互相帮扶,为什么你会暴走?!你为什么要暴走?!!”

他知道的情况不多,残存的记忆便是林逾陷入暴走,不要命地攻击所有人。

而奥赛尔是为了制止林逾,才会不得已选择献祭——但凡暴走的不是林逾,但凡保留理智的是林逾,原本都有希望扳回胜局,至少不需要奥赛尔去献祭。

白洛既不知道林逾因何暴走,也不知道奥赛尔在献祭前经历了什么,他把自己全身力气都压在林逾身上,被林逾割破红石涌出的液体还未彻底消退,白洛便把林逾摁在地上,红液浸没他们的衣服,就像染上一大片的血迹。

陆枚试图拽开白洛,但他的力气根本不能和白洛对抗,反而被白洛反手掀了出去。

“说话!林逾!你说话!!”白洛嘶吼着,红液溅上他的眉目,狰狞得像一头失控的恶鬼。

他仅存的理智只是不至于杀死林逾,但愤怒的本能依旧驱使他抓抠林逾的皮肉,恨不得就这样把林逾撕下一大块肉来。如果这样可以换回奥赛尔,白洛甚至不惮于就这样掐断林逾的脖颈。

可是林逾就像死了一样,任凭他如何撕拽摇晃,身体烂泥一般撞击地面,双目放空,静静地随他发泄。

白洛大声嘶叫,模糊的怒吼从他喉咙发出,渐渐不成字句,成了单调的咆哮。

白洛渐渐力竭,只能伏在林逾身上,红液润湿两人的衣装,他抽搐着发出悲鸣。伤心得好像要把脏腑呕泣出来,白洛什么也不顾及,涕泪淌遍脸颊,他的痛苦根本无法言喻。

林逾缓慢地回应:“……对不起。”

陆槿轻啧一声,上前拽开白洛:“怪他又有什么用?他也是被毕琅害死了才会暴走啊!”

然而白洛的力气比她想象的要小,竟然轻轻一扯就从林逾身上撕了下来。

白洛颓唐地软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陆惟秋脱下校服外套,兜头丢了过来,遮住他涕泗横流的面容:“太难看了。”

接着,陆惟秋朝林逾伸出手:“起来。”

林逾未动,他麻木地张张嘴,目光挪至陆惟秋的脸上:“……对不起。”

如果他可以更早一点脱离神域;

如果他可以躲开毕琅的攻击;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直接杀死毕琅……

他本来有很多次机会规避这个结局。

陆惟秋道:“奥赛尔是命定的祭品,要怪只能怪他父亲。”

林逾却只是摇头。

他父亲不知道奥赛尔会走向这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