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彭松半裸,围着毯子跑出来,一脸惊慌,“你怎么来了?”

“你在家装什么死啊,还不接我电话,我跟你说,我决定不减肥了……”我觉察出不对劲,“你在家怎么不穿衣服啊!”我恍然大悟,“你打飞机呢?”

突然,卧室里有动静。

我愣了几秒,渐渐地微笑——其实说贱贱地,更恰当。

我突然给了彭松一记猴子摘桃,小松子痛叫,“有病吧你!”

我微笑,“大了。”

嘿,我怎么这么会说话,一语双关。我兴奋地要往主卧走,彭松却一把把我推出门外。

我依然高兴地问:“干嘛呀!总得让我见见,是弟妹啊还是妹夫啊?”

“你见个屁,找我什么事儿?”

“哦,我不想减肥了,你觉得怎么样?”

彭松气得脸都白了,“很好,很不错,你就适合当一头猪。没事了吧?再见吧!不一辈子你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滚滚滚……”

咣当,他把门关上了,我那句贴心的关怀还没说出口。

出门楼道,风一吹,吹得我好寂寞啊。我不减肥了,这么大的消息都没人分享。

我大喊,妈呀,气死了。对,妈,我还有个妈。

〔四〕

爸晚上出车了,妈一人在家找东西呢,一屋子残垣断壁,见我回来了,让我帮她找工作证。我翻了半天,忍不住抱怨,“妈您卖什么公交票啊,你适合当女特务,你要藏起情报,谁都找不着,包括自己。”

好多史前文明的东西都翻到了,我小时候的作业本、香港回归那年的文化衫、姥姥的顶针、妈获过的“北京市三八红旗手”证书、爷爷油印的福氏家谱……

我赞,真棒,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妈从衣柜后面掏出一牛皮纸袋,我凑过来,“赶紧拆开,万一是新中国成立前我们老福家的房契,那可值钱啦!”

一打开,一红色丝绒的册子,妈笑了。

“这什么呀?”

“相册啊。”

一翻开,是一胖得找不着眼睛的婴儿,也是就鄙人我。

妈开始说前尘往事。我出生时,十斤三两,当年是北京市第二胖的新生儿,大夫说生这孩子跟生哪吒一样,没准将来是个大人物呢。

我摇摇头,“谁要当大人物,出人头地太辛苦了,不划算。”

“你就不想扬眉吐气啊?”

“太吃苦了,讨厌我的人,我再努力也不会对我刮目相看。喜欢我的人,我再好吃懒做也会爱我。”我靠了靠妈的肩膀,朝她挤了挤眼睛。

妈弹一下我的脑门,“你就没出息吧。”

我笑了笑,几个小时前,我还是个有出息的女子呢,为了减肥肝肠寸断,这么快我就恢复本性了。我叹口气,随手一翻相册,一张美女的照片,巴掌小脸,秀丽着呢。

妈用手摸了摸照片,摸金子似的。

我问:“这谁啊?”

妈说:“我啊。”

我笑,“甭逗了!人家长这样!”

再翻这相册,后半本都是这女人的照片,翻到最后,我吓了一跳。我看到一个胖子,跟这女人的合影。这胖子太好认了,爸年轻的时候,就是头发比现在多点。我看了看妈,又看了看照片,终于在那女人的眉眼里,发现了妈的痕迹。以前我老说自己胖若两人,但妈这才叫胖若两人。

我大叫:“妈啊!您是被核辐射了吗?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妈顺手给我一巴掌,附赠了一句文艺腔,“谁把我变成这样?岁月啊!”

姥姥在世的时候,曾怨恨地说,我妈结婚前可瘦可美了,自从跟了我爸才越来越胖的。我一直不信。我姥姥的体型像石景山,大姨小姨的体型像西山香山。我妈?庐山,横看成岭侧成峰。

我仔细端详照片,“长得像巩俐,还是瘦一点的巩俐。”

妈翻白眼,“我好看那会儿,还没巩俐什么事儿呢。”说起过去的光辉岁月,妈脸上放着光,“我十八岁那年,走路下巴都不朝地……”

“您倒立着走是吗?”我打岔。

妈抬头,脖子伸长,像只笨天鹅,“我天天这么扬着脸走。”

“哟,这么找打呐?”

“那是!人人都以为我是学舞蹈的,那年我们公交系统文艺汇演,我,独舞!独舞你知道什么概念吗?今年春晚独唱的那谁,现在有名吧,当年也就是挤在合唱队里,合照都看不清整脸。我呢,一个人跳舞的照片登在《北京晚报》上,这么大个儿!”妈用手比量一下。

“原来我妈是当年的网红啊,失敬失敬,追您的男的得从动物园排到八宝山了吧?”

“数量算什么,关键是质量高!电影制片厂的帅小伙,军队大院的二代,还有几个在广州倒腾衣服发家的万元户呢!”

“那您眼光可不怎么样,怎么落我爸手里了呢?”

“你爸胆儿大啊,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