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出来的便是宦官,裴玉戈再见那二人,才发觉两人白面无须,走路时刻意含胸弯腰,确实是宫中小内侍常有的姿态。既是宫中指派,那便是天子的意思,裴玉戈明白眼下不便坚持,便颔首应了声,“有劳。”

“王妃折煞奴婢们了。”二人忙齐声回道,声音尖细轻柔,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来。

郭纵朝裴玉戈拱了拱手道:“那属下便先带其他人在院中候着王妃。”

裴玉戈是男子不假,可名义上他是萧璨的王妃,当着外人、尤其是宫里派来的人面前,有些事还是要避讳着的。萧夫人也看出来其中门道,说着话也一道辞了出来。

至院中,她唤住王府总管郭纵,贴身婢女在夫人的示意下拿出金银,上前递给了对方。

各府人情往来,或是打点疏通关系,或是有事相求,塞些银子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郭纵并不缺这点银钱,不过若是拒了襄阳侯夫人,只怕还要引来无端的猜测,索性便笑着收了,一面熟稔问道:“夫人有话要吩咐?”

郭纵说得直接,萧夫人也便没有遮遮掩掩,直言道:“不敢称吩咐。我们玉哥儿自小身子弱,秉性过于刚直,难免有需要人提点关照的地方。为人父母的,自是爱子情深,希望总管平日能照拂一二,这也是……侯爷的意思。”

萧夫人搬出了丈夫襄阳侯,既然这是侯爷的意思,郭纵再倚仗着萧璨也不能将萧夫人所请直接驳了或是当做没听到。

京城贵胄里没几个心眼少的,郭纵常年跟这些人打交道,自然是一点就通。况且这事他本来就心中有数了,便从善如流答道:“劳夫人转告侯爷,尽管放心便是。我家爷年纪虽小却不糊涂,何况王妃天人之姿,颇受王爷爱重。因怕他身子受不住,自大婚以来王爷每晚都只是陪着,从不曾磕碰王妃半分。”

话说得隐晦,萧夫人这等已为人母的妇人自然懂得。

心中虽有些意外,却是松了口气,微微颔首以示会意。话已问完,她便寻了个该梳洗准备的由头,从裴玉戈的院子里辞出来直奔丈夫那里去了。

到了该出发的时辰,已换好了朝服的襄阳侯夫妇早早等在了府门口,萧夫人有诰命在身,是而萧璨的生辰宴她也是能去的。只不过相较平日家中素净的打扮,今日赴宫宴,头上钗缳都添了不少,瞧着是比往日要艳丽许多。

待秋浓、郭纵等人簇拥着裴玉戈过来时,饶是平日看惯了儿子长相的夫妇二人都不免愣住了。

仿着亲王朝服改制的王妃吉服同是绛紫色,只是衣上暗纹用的是蟒纹。规制色彩上同裴绍的相近,细枝末节处却更精致华贵些,因裴玉戈是男子,为了与萧璨的亲王朝服显出君臣尊卑来,衣上的绣线用的也是秋叶黄而非金线,饶是这样,也教旁人衣着华贵许多。

再则,裴玉戈性情平和,又有些文人风骨,素日衣着皆是淡雅之色,今日被这一身浓重的绛紫一称,更显出他那张绝色容颜。若说哪里尚有欠缺不足,那便是裴玉戈身量虽高但身子单薄,被那层层华服一压,好似人更纤弱些了。

裴绍回过神来说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对此,郭纵与秋浓二人并非提出异议,秋浓跟着上了马车、郭纵则上马行至侯府车马最前引路,裴绍因是武将出身坐不惯车,也便没有乘马车。至于王府随行侍卫及丫鬟拢共二三十人之众,则跟随在侯府车马之后,那阵仗却是非比寻常。饶是先帝时襄阳侯府门庭若市也不曾有过这般景象,沿街偶遇别家公府侯门,旁人见了也不由惊讶于裴家的车马队伍,待发觉其中大半都是王府的人,心下倒也明了。

萧璨的生辰宴设在春华殿,宫里早在筹备大婚之前便为这一日准备了。天子爱重胞弟,一应排场规制自是怎么奢靡怎么来,年前御史台和通政司便都就此事向天子递过奏表,多是觉得萧璨对社稷无功,不该如此劳民伤财,可架不住皇帝铁了心要办,这事也便不了了之了。

裴玉戈在御史台任职,当时的事他也是清楚的。看着春华殿的里外布置,他不由想起恩师温燕燕对此事一反常态的态度,如果换作从前,他一定是不解的,可如今渐渐熟悉萧璨这个人,他才隐隐明白老师当时为何并不反对。

正出神间,耳边忽闻得人声。

“殷太师、沈侯爷。”裴玉戈回身面向来人,暗自责备自己竟出神到懵然不知,面上却是把该全的礼数都尽到了,总不令人抓到什么把柄来,更何况面前其中一人还很有可能是害自己恩师的幕后黑手,更不能马虎半点。

殷太师却摇头笑道:“今日陛下设宴是为王爷庆生,裴中丞与雍王既已结连理,这宫宴上自然不能以官位高低论,该是臣与平南侯向王妃行礼才是。”说罢便带上身侧一男子向裴玉戈行礼。那人比在场人都要年长许多,被殷绰拉着向裴玉戈行礼时脸色不佳,虽瞧不出什么敌意来,却实在说不上和善,行礼也是颇为敷衍。

裴玉戈并无被冒犯之感,反倒因为殷太师报出那名长者的身份后有一丝警惕。平南侯是昭帝朝时屡立奇功的武将,同样是满门皆从军,若论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