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听我的令便驾车带路去!若你听父亲的令,明日便也回侯府去罢!”

裴玉戈从不同身边人说重话,便是有过严肃训诫的时候,也多是叮嘱教导。当日赶徐正言是为了保护阅历少的近侍,可今日对狄群却是真正发了怒的。

“卑职不敢,谨听大公子吩咐。”

裴玉戈的脸色缓和了些道:“带路。”

“是。”

近日老师的案子已有了些许眉目,裴玉戈挂心于此,这几日往京兆府跑得十分勤。正是这个关键时候,他当然不愿耽误一时一刻,也是生怕走漏了消息,再出什么岔子。毕竟京兆府内势力混杂,说不准前脚查出来蛛丝马迹,后脚便有人先他一步毁尸灭迹。

裴玉戈已见识过那些人为了湮灭一切罪证,不惜刺杀萧璨,更是早有预谋将脏水泼到他侯府头上,他如何能安心在府里喝着热姜汤干等着。狄群劝不通,便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眼睛时刻盯着自家公子披着的大氅有没有滑落、暖炉中的碳有没有烧尽,把一个五大三粗的亲卫汉子急得不行,只盼望着王府的消息快些递到萧璨那儿,让那位王爷亲自过来将他家这位执拗的公子劝回去歇着。

萧璨自是得了消息的。

王府内一举一动都入得他的耳目,下了早朝代柳放领了口头恩准的旨意,便先奔着御史台去了。

自那日邀柳放过府后,萧璨与柳放虽不似外界流言传得那般暧昧纠缠不清,可私 下里倒也能说上两句话。不过他总隐隐觉得柳放似乎对自己很是提防,萧璨感叹 于对方的机敏,面上也没有表露出什么。毕竟能瞧出来他的不同,总好过蠢蠢笨笨懵然不知,至少这样不会轻易在甘州丢了性命。

正说话时,王府传消息的人到了,附在萧璨耳边压低声将王府今晨发生的事一一说了。

萧璨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脸上也染上了担忧焦急之色。转头同柳放说道:

“此刻有要事得去办,灯过两日圣旨下来了,我再拉玉哥为你践行!”

说着便要带人离开,

柳放没听到那王府侍从同萧璨说的什么,但见对方慌慌张张告辞离开,他也不遮掩,跟着起身,直接点明问道:“是去寻长安?”

“明知故问,走了!”

萧璨甩下一句话便匆匆带人走了。

柳放盯着他离去的背影,隔了一会儿忽得长叹了口气,目光也有些飘忽,口中喃喃道:“长安,但愿你没看错人。”

弱不禁风

京兆府掌京畿事务,下辖诸郡县府衙,因为温燕燕当日遇害就是在京郊,这督管缉捕之责自然落到了京兆府的头上。

不过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谋害朝廷命官,事发后还潜逃得无影无踪的,幕后必定有人设计遮掩、且地位不低。那些府衙的缉捕司内都是些不入流的微末小吏,且不说那周密安排有无破绽可查,便是能查,底下人又有几个真敢查的。

如此京兆府上下互相推诿拖延,这事也就从过年事发一直耽搁到了入冬,这番不作为如何不令裴玉戈心寒。可事关老师生前身后事,哪怕过了小一年,裴玉戈仍不愿放弃。

萧璨暗中派人将不务正业的大理寺卿打断了腿,朝中上下无人敢提这‘幕后真凶’,实则人人心中明白得很。京兆府身在其中,上下一众官员又才瞧见那大理寺卿的下场,近些时日倒是难得勤奋了些,竟真让他们寻出了些许线索来。

萧璨带人匆匆赶去时,那京兆尹与裴玉戈正在阶上阶下坐着听两位少尹将下辖府衙呈报之事一一详述。因着门口通报的人被拦下了,所以屋内均并不知晓他已到了。

也是萧璨这趟带的人少,都远远跟着,是而脚步声也不算大,屋内人无察觉,只埋头禀报道:“…原是下面衙门查对人户时发觉不妥,又耽搁了时日走访查实,这才误了递到咱们府衙的日子。”

萧璨站在外面,只听得屋内静默了片刻,之后才有裴玉戈的声音传出来,只淡淡的两个字。

“无妨。”

“是。”那京兆府少尹又接着说道,“京兆郡下的武应、下雍、华源等数个县各报了些案子来,皆言县内有数人于年前忽然辞别家人,其后再不见踪迹的。原本县府衙当做是寻常事,未及细查。月前得陛下旨意,府尹大人带领下官等一一核实严查,下面州县这才将这些事重新理了出来。经查,这些人如今虽在京畿各处安了家,可从前都是良州牢狱里放出来的…寨匪贼寇。”

裴玉戈眉头一紧,双手不自觉攥紧了些。

“哪年哪处的匪寨?因何被放?”

那京兆府少尹翻了翻手上的卷宗,这才答道:“如今约莫七八年了,是良州白水县白水山的山贼,先帝在时因截杀巡查北境的巡盐史而被良州官军剿灭,匪首及残余匪众被压入良州大狱,定的是开春问斩,后来……”

那少尹的声渐渐低了下来,似是有什么犹豫之事。

“后来…咳咳、后来如何?!”裴玉戈急急追问,一口气滞在胸口,闷得他心口疼,咳那几下喉咙已尝到了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