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笫之事裴玉戈并没有轻易宣之于口,因为方才那些佐证已足够让父亲明白,从头到尾都是萧璨付出的更多。他既没有借机要襄阳侯府站队,亦没有再得到裴玉戈的人后翻脸无情,最主要的是从始至终,萧璨的地位恩宠都要凌驾于襄阳侯府,他若无心,谁也勉强不了他。

而明明是一直吃亏的那个,萧璨还是同裴玉戈一道坚持过来,那么将来就更不会那么想或是那么做。

“我明白了,这些昏话我不会再提半个字。”

“父亲这段时日只管像从前一般如常生活,余下的便交给儿子来办。”裴玉戈起身准备离去,他每次来侯府与父亲对练都是先支开近身的那两名死士亲卫。习武的事是瞒着其他人的,可时辰久了,还是不太妥当的,况且近来朝廷事多,他确实还有正事要忙,“父亲,近来朝中事多,只怕近些日子儿子都不会来向父亲讨教一二了,您保重身子。”

裴绍跟着起身,抚着儿子的手臂,语重心长道:“你也是。一定、一定照顾好自己。”

“是。那…儿子就先走了。”

“路上小心。”

裴绍没有亲自去送,而且来接裴玉戈回府的马车也没有停在侯府正门前。

侯府管家奉命送裴玉戈出府,刚走到东侧门附近,门房急急忙忙跑过来道:“呃…大公子!”

管家在旁皱眉斥了句:“慌慌张张的做什么?!也不怕冲撞了公子!快说,怎么了?”

“叶少爷来了!没走正门,他瞧见大公子身边的人,专程到东侧门外堵人来的……气势汹汹的。”

那门房临了补了句形容,毕竟以叶将军与自家侯爷的关系,叶虞上门寻人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便是侯府仆从都没见过对方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杀过来,便只当只有什么不妥,急忙进来回话。

“大公子,您看?”

裴玉戈抬手止住管家的话,淡淡道:“我相信重华与我的情义,他来自然不会伤我。他来寻我这事不必再报给父亲,你们各自做自己的事去罢。”

管家只得依言将自家大公子送到东侧门外,叶虞果然在,见到裴玉戈出来,匆匆上前几步抓住好友手臂,急道:“玉戈!我有话同你说。”

攥住手臂的力道不大,再看叶虞脸色惨白得吓人。从他除夕夜中毒到今日,才刚过于一个多月,想来病是还没有完全养好,此刻竟是比天生体弱的裴玉戈看起来更像一个身染沉疴的病人。

裴玉戈伸手反盖住叶虞手背,抬手示意跟随叶虞来的两名侍从不必紧张,他轻声道:“我知你心中必有许多疑惑不解之处,只是此处并非说话的好地方,我想你应当不愿意去王府,那我们去闲余书斋说可好?”

“好!”

叶虞跟着裴玉戈上了马车,他带来的人自是跟徐正礼及其他人在车后跟随着。

“重华,先喝口水润润。”

叶虞脸上全无血色,人瞧着是在风里站了有一会儿,憔悴得不得了,裴玉戈自是担忧的。

“外面的人是王府的人?”

裴玉戈摇摇头道:“我回侯府没让王府的亲卫跟着。”

也就是倒水的功夫,叶虞忽然眼尖注意到了裴玉戈手上的异样。他虽因中毒身子弱了许多,可到底还是做到了千牛卫中郎将的人,忽得出手就擒住了裴玉戈的手腕,没等好友挣脱便掰过他的手,将手掌向上翻过来。

“你手上有伤?!雍王对你做什么了?”叶虞方才隐约看到了裴玉戈手心有血痂,翻过来一看登时血气上涌,喉口一阵腥甜。

裴玉戈是文官,又因为体弱多病而不曾劳累过,那双手虽不比闺阁女儿细嫩,却从不曾见半分粗糙。然而此刻裴玉戈的手掌上有好几块结痂脱落的旧伤,还有未消的水泡与裂伤,乍一看就像是做了什么辛劳粗活才留下的。

“重华,你是关心则乱。”裴玉戈无奈轻叹,坦然将双手摊开在好友面前,如今他这双手可算是‘伤痕累累’,但只要是习武之人都能看出来,那并非是因为苛待或做活留下的。

叶虞本就对萧璨有偏见,见好友手上伤痕累累自然免不了先迁怒于最有嫌疑的萧璨。不过裴玉戈将双手展开给他仔细看,叶虞稍稍冷静下来也就懂了。

“你……你回府是找裴伯伯…习武?为什么?!是不是雍、咳咳!咳呕…”

叶虞说得太急,加之他大病未愈,本就被毒药伤了五脏,此刻急火攻心便一口气没倒上来,猛咳了几声竟是见了血。裴玉戈忙取了快干净帕子替他擦嘴,一面低声劝抚道:“你是内火攻心,别太大口吐纳…吸气…缓些、缓些再慢慢吐气。”

久病成医,裴玉戈太知道叶虞症结在哪儿,一面轻抚好友后背顺气,一面说话平复对方心绪。

“少爷!”

外面传来叶府仆从的呼声,裴玉戈令马车暂且停下,徐正礼这时掀了帘子将一个瓷瓶递了进来,并道:“叶府的人说这事叶少爷的药,服两粒便可。”

“知道了,继续走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