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翅膀拍得很用力,翅尖还像甩了他一巴掌。

谈善摸了摸脑袋。

他再次感到了和这个朝代的格格不入,连乌鸦都排挤他。

他有点郁闷,在树丛里蹲了半天,直到腿麻才站起来,慢悠悠地往回走。夜晚还是冷,半空中飘起小雪,尖角的朱红屋檐上很快铺了薄薄一层。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世子仪驾,徐涧应该去见了徐琮狰,换了一身大红的衣袍,两组玉佩挂在腰间,走路时只发出细微的、悦耳的碰撞声。

谈善实在想睡觉,退到一边避让。

仪仗停了。

谈善不明所以地抬头,徐涧眉头拧起来,惜字如金:“你……”

谈善满头草屑:“我怎么?”

“脏。”

徐涧冷冷清清补上。

谈善:“我又不碍着世子。”

他看徐涧背后的仆从都不敢抬头,想趁机跟徐涧培养感情。

半天没想到,谈善捻了一根枯草叼在嘴里,双手枕在脑后,看向遥远的夜空,突发奇想:“从前有一座山,山里有个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他对小和尚讲——”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徐涧没什么表情地接,“无聊。”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什么是无聊呢,谈善偷偷在心里想。

十四个字儿。

行了,今日任务完成。

谈善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我要回去睡觉了,明天见。”

他走远了,没有对徐涧说他的企图,想要家里升官发财或者想讨要权势地位。

就说了明天见。

明天见。

徐涧咀嚼着这个词,觉得很有趣。他知道谈善嘴里时不时冒出一些奇怪的话,还喜欢跑到各种地方躲懒,是个古里古怪的傻子。

口腹之欲还很重,他说他喜欢乌鸦,却要把乌鸦抓起来炖汤。

徐涧决定再等一段时间,等谈善找他提要求,然后让乌鸦吃掉他。

最近徐涧阴魂不散的。

谈善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循序渐进,而且现在在他心里“鬼的威胁”要远大于“世子”,谁知道把事情做完了鬼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他决定能拖一天是一天。

不过他偷懒碰到徐涧的频率越来越大,让他有严重的“很快就不能偷懒”的危机感。十几天后,在一个化雪的天,徐涧找到了他。

天冷,当时徐涧穿了鹤氅,领口处金线走针,孔雀翎是镶嵌的宝石眼,色泽幽蓝。站在面前时挡住光,睫毛上落了一层薄雪。

他也不眨眼,雪花稳稳地停在上面。

“你在干什么。”

谈善躺在雪地里,心情忽然很好。他懒洋洋地抬手,一线金光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照得他浑身暖融融,对徐涧说话也变得心平气和:“世子,您遮住太阳了。”

“冬天人还是要晒太阳,不然人容易发霉。世子知道什么是发霉吗,就是在阴冷潮湿的地方待久了,身上会冒出青斑。”

徐涧沉默了一会儿,脚尖动了动。

那只是一个动向,谈善甚至不知道他是想碰一碰自己的腿还是也想躺下来,但很快徐涧转过头,看向身后一堆的宫女太监,为首周姬柔声:“世子,要昼寝了。”

要午休了。

谈善自动翻译。

徐涧没有第一时间动,周姬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谈善,眼里闪过厌恶,但仍然笑盈盈:“世子殿下,他是个傻的,不晓得事。”

她背后的侍从一个个都跟假人似的没表情,于是徐涧也没什么表情,他抬脚要走,谈善忽然扯住了他衣袍一角,猝不及防间他站立不稳,面色惊愕朝下栽。

“砰!”

我靠。

罪魁祸首谈善倒抽一口冷气。

徐涧的头一下磕在了他下巴上,好大一声响。

“世子——”

周姬大惊失色:“快来人!世子摔倒了!”

“快来人!”

一阵兵荒马乱。

谈善笑起来,抓了一把雪就往半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孩颈项里塞:“凉的,感觉到了吗?”

反正他是傻子,这名号还挺好使的,傻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徐涧直勾勾看他。

谈善把他严丝合缝的领口都扯开了,手塞进去好长一截。他对这种身体接触非常习惯,甚至很想把手伸到徐涧腰间挠他痒痒肉。周姬还在那儿惊叫,大惊小怪得跟天塌下来一样:“快来人把这个疯子——”拖下去。

徐涧半坐在地上,抬头冷冷:“你很吵。”

“堵住她的嘴。”

谈善一惊。

他简直没有看清黑衣侍卫怎么出现、那道剑光怎么闪过去,一截断舌就那么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啪嗒”掉在了雪地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谈善适应了的心跳疯狂跳动起来,他还和徐涧靠得很近,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