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善低头一看,正浓色红孔雀翎在光照下流出鲜丽色泽。

他骤然有很浓郁的危机感,他就是来的那天随手在守墓石上放了路边一朵花,这都能换来一颗价值不菲的玉石,万一有人拿了糖跟鬼换传国玉玺……

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

不行,他要想办法。

就在他想办法的同时鬼凭空一伸手,一只粗长铁链从地底生长出来,上面还带着斑斑铁锈。他动作粗俗地把铁链一头拴在“嗬嗬”叫的王大贵脖颈上,暴力一拉将铁链另一端递给谈善。

许一多惊呆了,步履蹒跚地跟着谈善:“你这是,养了个啥啊。”

谈善拉着铁索”哐当“往前,心情复杂:“我也不太清楚,先养着吧,养养就知道了。”

他俩再次出现在神婆门口时那老太婆正在喂鸡,嘴里发出“嘬嘬”的声音,见有人来头也没抬:“怎么……”

见着王大贵她顿了顿,第二次拉开了栅栏。

事情的前因后果许一多他说得口干舌燥。老太婆苍老地眼皮褶一层层地垂下来,她半晌才问:“你们想送走这只恶鬼。”

王大贵尖利的指甲在缺了一只腿的木桌上划,发出刺耳的噪声。

谈善:“是。”

耳边回荡着往生咒冗长累赘的念白,低低混混。

“知道为什么会有鬼吗。”老太婆去关窗,她身体异常佝偻,不得不踩上一张小凳子才能够到木窗。

“鬼,多不得善终。枉死者如此人,怨气积蓄,死不瞑目。另一类不得圆满,耿耿于心。”

“死门开入黄泉路,前尘往事尽了,不了者流连人间,惹是生非。”

“搞清楚他想要什么。”老太婆说,“沉冤昭雪,还是遗愿未了。”

整间木屋背阳,正中午依然有寒气顺着小腿肚子往上冒。神婆说话时嗓子里混着沙砾,眼珠浑浊裹沙土。

周边供奉的神像庄严,金箔从他袈裟上脱落,仿佛有第四双眼睛在暗处注视他们。许一多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拽着谈善往外走,谈善不知道在想什么,一道不清晰的光掠过老式窗棂,带过他眼角。

谈善抬头看向神婆:“完成之后,他会怎么样?”

老太婆抽着烟杆,没有多问一句。她缩在暗处,被黑暗笼罩着,一身难言沉疴:“投胎,再入轮回。”

天气不好,中午也还雾蒙蒙。神婆在风雨飘摇中带上栅栏门,给神像上了一炷香,遥遥望去那两个年轻人的身影已经走得很远,消失在旷野中。

做完这一切神婆从地上站起来,掖了掖裙摆,往鬓边别了一只白花。

神婆净手,重新上香,磕头时喃喃自语了一句什么,长久跪拜在香火蒲团前,额头抵在冰凉泥地上,说——

“殿下千岁。”

许一多:“一个问题三百,怎么不去抢。”

谈善心不在焉地:“她真收你钱了?”

“咦?”许一多把手机掏出来一看,奇怪,“没收。”

“这一趟白来,王大贵一看就是他杀死不瞑目,凶手都找到了,还有什么遗愿。”许一多热泪盈眶,“终于能回去了。”

下山的路曲折,周边有鸟雀从枝头跃过的影子。

谈善脚步一顿,忽然说:“你先回去,我有事要问。”

许一多“啊”了声,根本没来来得及问什么谈善往回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周边荆棘勾住他裤腿,路尽头谈善猛然一停,气喘吁吁追上来的许一多不明所以抬头。

滚滚黑烟从木屋升起,通天大火将半边天烧成红色。

“扬沙县城没有神婆。”胡晶晶送他们上火车,疑惑地说,“我们是请了三个大师,但没有神婆。”

火车站,阴雨天。谈善撑了把黑伞,将身边的鬼完全笼罩在阴影中。

胡晶晶说:“等事情尘埃落定了请你们一块儿吃顿饭,回去好好洗个澡睡一觉,去最近的寺庙上个香,去去晦气。”

她说这话的时候谈善左边耳朵被拨弄了一下,他神色镇定地说:“好,谢谢晶晶姐。”

鬼在他耳边不大高兴地说:“你要去寺庙。”

谈善给他打伞:“我没说。”

鬼懒恹恹地碰了碰他手腕:“你家在哪儿?”

谈善大学没在宿舍住,他需要非常完整的私人空间,因此谈书銮替他在学校附近购入了一套公寓,两室一厅。

公寓叫做“凭澜阁”。

到家第一晚就出事了。

一户两厅,谈善出门扔垃圾的时候碰见邻居张盏优,对方刚从酒吧夜场上回来,顶着烟熏妆勾着新找的男友脖子接吻,两人在楼道里亲得难舍难分。

这种事情谈善从大惊失色到见怪不怪仅用时两个月,他之前会迅速转身回避,今晚不知道在想什么,多看了一眼。

“嗨心肝,这么晚?”

张盏优把男友脑袋推开,冲他抛了个媚眼:“出去旅游玩得怎么样,看你气色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