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再一次收获了众人敬赏钦慕的目光,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

能这么快就找出来非是因为他学识有多渊远,只因他那爱好玩乐的三哥让舞姬在宫中夜夜笙歌的缘故,连带着他也耳濡目染地沾了些许。

“怎么样,你那‘奴儿黑黑’可背不了这么多书吧。”

张暄现下仿佛个涨满了水的牛皮囊,气宇之嚣张,只剩用鼻孔对着乔松了。

乔松冷哼一声:“你先别得意,还有最后一场比试,待最后的比试结束了,我倒要看你是如何跪地求我的——”

作者有话说:

“奴儿黑黑”是小浣熊来着~

黄粱(六)

“最后一场比试,你要如何比?”张暄扳回一局后很是威风,并不把他的挑衅放在眼里。

乔松的眼在钟淳身上不怀好意地扫了一圈,才抱着臂一锤定音道:“我要它们比角斗。”

“角斗!??两只畜生也能比角斗??”

“会不会有些太凶残了,奴儿三三长得这样乖巧,定是打不过另一只的……”

“……要是一会见血了该怎么办?”

“……”

钟淳闻言面色也不大好看。

角斗源自周朝的“角抵”,本是宫廷中助兴玩乐的娱戏之一。在角抵戏中,宫人们面戴百兽青铜漆面,有时扮作鱼、龙、虎、熊等兽,有时扮作阴司十方鬼神,随着鼓瑟乐声起舞相搏,成了当时颇受喜爱的闲趣娱乐之一。

而后角抵又逐渐发生了演变,出现了摔胡与角力等相较暴力的方式,而角斗无疑是其中最血腥的一种。角斗中少了先前角抵规则对“贴摔”与“合抱”的桎梏,这便意味着相斗双方可以用千般万种残忍的方式使对方摔跤落败。

大宛集市中就暗藏着不少角斗场,里头不仅有斗兽的,据说还有把人栓起来斗的,这些人与兽往往背负着万千钱赀的赌注,一旦角斗开始,擂场便会陷入了一片血肉模糊的疯狂中。

那乔二分明是看出他逊于打斗的劣势,才特意出此下招,不管最后输赢如何,都要他在那黑脸猫儿处遭一番皮肉之苦。

“怎么,心疼你这皮实肉厚的小畜生了?”

乔松知张暄胜负心重,故意用言语激他:“现下一胜一负,若你想反悔也倒还来得及。”

“只要你跪在地上叫我几声‘爹’,这最后一场就当我让给你了……”

“呸!谁稀罕喊你‘爹’,我当你爹还差不多!”

张暄心下已有不安的隐兆,但又搁不下面子,只得粗着嗓子嚷道。

他又眯着眼看了看乔松那只“奴儿黑黑”,心中却已悄悄地兜过百转千回:

这家伙又黑,又瘦,感觉皮挺糙的,不知道牙利不利?

要是奴儿三三真被它咬伤了怎么办?

奴儿三三平时惯会逃的,每次自己想同它亲热时都会被那只胖猫儿一脚蹬开,有时看着它鄙视的三白眼,自己都要怀疑奴儿三三是不是人变的了……

罢了罢了,那家伙这么机灵,这次也一定能躲过那甚么“奴儿黑黑”的!

“奴儿三三,这次你若赢了,我便……”

张暄凑到钟淳脑袋边上,呼出一口热气来:“我便将阿父房中那些有关天文星象的奇书都偷来给你看——”

钟淳抖了抖耳朵,心中却有些意动。

这些日子他被小魔头带去学堂时曾偷偷翻过他的课文,试图从《易传》、《卦魂》中读懂那些星宿命理之说,好早日寻到恢复原身的法子。

想不到这些小动作都被那人看在眼里……

“嗷——”

他把爪子搭到张暄手上,表示自己欣然同意了。

乔松冷眼看着那一人一猫,重重地嗤了一声。

最后一场比试开始——

钟淳望着那乔二远远地给奴儿黑黑喂了什么东西,那黑如炭的胖猫儿便听话地抬起了前肢,成了个双腿直立的姿势。

随着对面一声令喝,奴儿黑黑便伏下身,彷如一阵乌色的狂风般四爪并用地朝他奔来,一只既厚又重的利爪迅猛地朝自己扇了过来。

好快!

钟淳刚躲过那黑猫儿的猛扑,背上便又重重地挨了一记,整个人被那看似瘦弱的奴儿黑黑给压在了地上。

他睁大了眼睛,只见面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一嘴参差不齐的獠牙,仿佛下一刻便要刺穿他的皮肉一般!

那牙应当自出生以来便未洗过,泛着股被烟炙烤过的熏黄色,堵不住的血腥与恶臭味扑面而来——

钟淳忍着呕吐的冲动,用尽全身力气才踹了那猫儿一脚,趁着它痛得嚎叫的间隙将自己团成一团球,才狼狈地滚了出来。

“你这奴儿三三真是够‘有骨气’的。”

乔松阴阳怪气地笑了笑,直把张暄气得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那奴儿黑黑环顾四周,见钟淳又逃到了假山后头,便忙撒开腿、咧着牙迅速地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