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淳也不管他是如何识破自己的,瞥了他一眼:“你若不告诉我,我便要下去了。”

“咳,这几个时辰嘛,还是得分人。”

钟曦头头是道地分析道:“对于寻常人而言,一个时辰可以算体力上佳的了,对于那些行军打仗的士兵将军而言,两三个时辰应当不在话下,但对于我这种天赋异禀之人来说,一整晚也不是问题。”

他笑眯眯地拍了拍钟淳的肩:“不过小十三你也不用太灰心,现下市井上卖的小玩意可多了,什么‘逍遥散’、‘神仙露’,加起来够你撑过一个时辰了。”

钟淳无语地撇了撇嘴,转头望着王府主屋前被夜风吹得晃悠的大红鸳鸯海棠灯笼:

“我可不像三哥,成天脑子里净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良久,他被微凉的夜风吹得有些发困,迷迷瞪瞪地问道:

“三哥……你说四哥是真心心悦乔家的小姐吗?”

慎王府前院。

密竹清幽,夜蝉嘶吟。

“前些时日听闻杜大人染了风寒,不知近日身体可有所好转?”

张鄜与杜思陵并肩行于竹径之上,温允则与一众禁卫在其后不远处随行待命。

“下官的病只是小病,怎敢劳烦丞相挂碍,除了近日还偶有咳嗽已外,已近乎痊愈了。”

“既只是小病,大人脸上气色为何如此憔悴?”

杜思陵笑着叹了口气,道:“不瞒丞相所言,这几日为了操劳国子监中大小事务,我老杜可是连着三天三夜也没阖眼了。”

张鄜问:“国子监出了何事?”

“唉,前些日子不知中了什么邪,先是有位教骑射的先生摔断了腿,而后教书的朱太傅与丘太傅也一前一后地病倒了,这两位前朝遗老也到了该致仕的岁数,想必这次告假之后便不会再回来了。”

杜思陵低声道:“这回一次缺了这么多空子,乔大人和公孙大人都想将自己人给塞进来,往我府中递了帖子,我这脑袋疼得……便只得对外称自己是染上风寒了。”

“他们举荐的那些人连像模像样的文章都写不出几篇,只晓得堆砌词藻,内容根本毫无新意。可眼下秋试还未到,朝廷中来来去去还是那些旧人,我便只好一拖再拖了。只是担忧学堂里缺了先生,殿下们与那些世家公子们的课业不知要请哪位大人代为教导了。”

张鄜思忖了片刻,道:“不如由我暂代这空职罢。”

“……这可如何使得!?”

杜思陵大惊:“丞相您辅佐圣业,日理万机,这种小事是万万不值得您亲力亲为啊。”

“你先前送来的试论我都看了,但仅从一篇文章来看,并不能依此断言各位皇子的品性。”

张鄜负着手道:“皇储将立在即,趁这次契机,我正好能对诸位皇子多加观察,将他们的近况禀于陛下。”

“可是丞相……”

杜思陵欲言又止,低着头小声地道:“朝廷上恐有人会议论您专擅摄权……”

“那便让那些人上奏弹劾我吧。”

张鄜面容沉静:“我意已决。”

杜思陵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

就在此时,不远处的廊角处隐隐传来了一阵啜泣声,二人相视一眼,提着灯朝那处走近,却见是一位身着宫服的小太监。

“你是谁家的奴才?”杜思陵觉得他看着有些面熟,出言问道。

小良子本是一个人在僻静处偷偷抹泪,万万没想到竟兀地撞见了两位大人,于是忙诚惶诚恐地跪下行礼道:“回大人,小人……小人是十三皇子身旁跟着伺候的奴才。”

“噢,是十三殿下身边的。”

杜思陵虽为国子监祭酒,但平日里对这位行事懒散的小殿下印象不佳,连带着小良子的态度也有些轻慢。

“你这奴才为何不跟着你家殿下身边,反而一个人在此处哭哭啼啼?”

“小人……小人……”小良子胆子小,被他这么一质问,更是吓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起来。

张鄜道:“这里没有外人,慢慢说。”

小良子拭了拭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才道:“是、是……方才殿下遣我去给四殿下送贺礼,让我在前厅等他,可……可我在这等了许久,都不见殿下回来,方才提着灯笼去院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

皇子失踪并非小事,尤其是在四皇子大婚此等敏感之际。

“此等重要之事方才怎地不早说!”杜思陵挂下了脸,将小良子吓得面色发白。

张鄜回头跟温允对上了视线,温允心领神会地对四周禁卫下令道:

“立马去府中搜寻十三殿下的下落,不要进内苑,也不要惊动其他人。”

——彼时的钟淳还挂在院中的那棵千年松上。

“是不是真心心悦,又有什么重要,只要是真心想娶就行了。”

钟淳愣了一会,低下头:“可是娶一个自己并不心悦的人共度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