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峣是一个极为聪慧的人,他为获取民心汲取战力,自称是般若教佛子转世,甚至将教法与军法并列而行,如有违教法者按军法处置。

仗着这股邪教的东风,短短几年他便收揽了数万流民起义军,形成了一股足以与与三大营抗衡的可怖势力。

于是自叛乱平息后,顺帝便下令将般若教徒赶尽杀绝,并且视其为不祥之禁教。

本以为般若教当年便已经灭绝,却未曾想到竟有人在天子脚下如此堂而皇之地挑衅!

顺帝便令丞相张鄜着手调查此事,无论这般若教徒是真是假,定要将此事的幕后黑手给找出来,看看究竟是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就是因为这该死的般若教,张鄜已有两日未来学堂授课了。

“十三殿下。”

正在钟淳懊丧之际,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抬起头,却见来人竟是一身灰衣的陈仪,忙不迭地直起身子小跑过去,双眼冒光:

“陈管事!可是丞相有事寻我?!”

这段时日钟淳经过一番书香浸润,灵光一现地悟出了投其所好的道理,无师自通地让人寻来张鄜平日里惯爱喝的“明珠水仙”,自己又咬着牙破费买了几幅出自名家的山水画,和拜帖一起用锦帛包着一起珍而重之地送到了张府。

这些天他练剑练得走火入魔,每日一回宫便倒头就睡,连何时变成的胖猫儿都不知晓,便更不知张鄜有没有看自己递来的拜帖了。

未曾想到这礼才送了不到一日,那人便有了回应——

陈仪望着眼前双目黑亮的小殿下,不知怎的竟莫名想到了府中那只憨态可掬的胖猫儿,面上不由多了分和善的笑意:“这是大人命我交还给你的。”

话音一落,学堂里的几位皇子霎时神色各异起来,三皇子钟曦依然眉眼弯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而四皇子钟戎则收起了平日里那张温和的笑脸,面无表情地看着钟淳,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钟淳将陈仪手中的盒子小心地捧回了桌前,待打开后,那双发亮的眼睛却瞬间黯了下去。

只见里头的字画、茶叶,甚至拜帖都原封不动地躺在盒子里。

——张鄜没有收他的礼。

钟曦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小十三,哪有你这样送人家东西的,别说丞相大人了,送我我也不会收的。”

他将唇贴在钟淳耳侧用轻声道:“你可知你四哥是怎么讨好丞相的?”

“你四哥上回猎到一只稀罕的赤罴,都不敢直接送到丞相府上,还是假借那张小公子的名义,托了吴大人的关系才送进去的。”

“你这般跟丞相套近乎,也不知道遮掩几番,莫非要让群臣百官都以为你有心和钟戎争那太子之位?转头瞧瞧你四哥,看看他脸都黑成什么样了?”

钟淳揉了揉耳朵,往身后看去,果不其然地望见钟戎不自然地收回视线,佯装平静地朝他笑了一下。

“那要如何才能讨好丞相?”

钟曦摸着下巴问:“小十三你突然间讨好丞相作什么?”

“……不关你的事。”

“附耳过来,三哥教你一个妙招——”

钟淳虽觉得他三哥不靠谱,但又想着他眠花宿柳这么些年也有些货真价值的手段,于是板着脸乖乖地将耳朵凑了过去。

……

风腥(二)

上京城中有一会馆名为雅仙阁,旧时为士绅商贾与友人游乐旅居之所,现在多为朝廷官员与士族子弟的宴酣消遣的地方。

这一日,张鄜受吏部尚书裴清与刑部尚书李淮所邀,前往雅仙阁一叙。

“听闻那桂州太守乔泰已经被押送至安兴,想必不日便可抵达上京了。”

李淮叹道:“如大人所料,这一路上碰上好几个所谓“江湖人士”的阻截,若是没有刑狱的禁卫随行押送,只恐怕这乔泰早就一命呜呼了。连圣上下旨点名的钦犯都敢劫杀,看来此人背后所牵系的势力实是嚣张。”

裴清饮了一口茶道:“他得罪的势力其实也不难猜,桂州毗临江左,那一带自前朝以来便是东阳乔氏的地盘,乔敦身为金墉乔氏的家主,即使人在上京,既能于千里迢迢之外掌控东阳乔氏,江左之地必然也布满了他的眼线。”

“只可惜,东阳乔氏在前朝也曾出过乔盛、乔宓般风松月茂的千古风流人物,衣冠薮泽,冠绝一时,如今却只能沦为金墉乔氏的附庸,在那江左之地做一做土地主、活霸王,没落至此,令人喟叹。”

张鄜闻言却道:“江左之地的活霸王可不算没落。”

“噢?大人有何见解?”裴清奇道。

正适时,门外传来一阵轻轻的叩门声,李淮见状,忙起身掀帘道:“且进来吧。”

只见几位婷婷袅袅的少女垂首而入,个个面如凝脂,指如削葱,嫩得如刚出水的素莲一般:

“见过丞相。”

“见过李大人,见过裴大人。”

其中一位手抱琵琶、头簪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