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处山崖之上,有人无声无息地将降灵庙中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尽收眼底。

细雪打在那张狰狞的青面獠牙傩面之上,将那惯会微笑的唇给压了下去,长身玉立的影子像根刺一般扎在雪地里,望上去竟安静得近乎孤寂。

“殿……”

一位身着青黑棉服作下人打扮的老仆迎着雪往前走了几步,若是有宫中的老人出现在此处,便会认得此人正是多年前在宫中伺候过静妃的老奴崔兰。

她张了张嘴,改口道:“……公子。”

鬼面人淡淡地问道:“地宫那里如何了?”

崔兰如实相禀:“如公子所料,张鄜果然亲自下了地宫,眼下应当被先皇后与先太子困在了底下,一时半刻无法抽身。”

“以蔺茹的实力,就算中了三尸蛊应当还是杀不了张鄜。”

崔兰恨声道:“只可惜让那姓寒的一道进了地宫,当年他从他师父手中习得一手除蛊的好本事,想必会坏了我们的事。”

鬼面人弯了弯嘴角:“坏事倒也说不上,若是要除蛊定然免不得要损坏蔺茹母子的尸身,待钟叡回宫后知晓此事之后必然会龙颜大怒,届时张鄜圣眷不稳,腹背受敌,我们的人乘虚而入便容易多了。”

“公子所言极是。”

“他呢?”

崔兰知晓话中未言明的“他”指的是谁,犹豫了一会才道:“眼下正值安危之际,夫人说公子应当将心思放在大局筹谋之上,以告慰王爷在天之灵,若为一子而错输全局,这么多年的隐忍便当真是白费了。”

鬼面人闻言冷笑一声:“我怎地未筹谋了?我若未筹谋,那叫乔泰的太守能这般快地被张鄜找到?乔泰没找着,张鄜能依此抓住金墉乔氏的把柄将乔敦治罪?乔家不倒,钟戎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又怎会抛下脸面乖乖地替般若教做事?”

崔兰低下头恳声道:“奴并非是在指责公子,只是当时让十三殿下作‘饵’本就是公子您的决定,说得难听些,那孩子几回身陷险境都是您一手造成的,事到如今,您又有什么资格去挂牵他的安危呢?”

鬼面人被堵得无言了半晌,怒极反笑道:“……你倒教训起我来了。”

“奴不敢,奴只是提醒公子不要为了一个外人坏了我们这一代人经年的心血。”

“那我现下偏要问——”

只见鬼面人半俯下身,浑身上下那懒懒散散的劲儿霎时无影无踪,语气森怖道:“你说的那个外人现在在哪?”

崔兰沉默了半晌,才挨不住地叹了口气:“……你也知张鄜情蛊已动,那小殿下同他在一起,难道还会有生死之攸不成?”

“方才有人看见十三殿下独自一人从地宫出去了,还有力气骑马,想来应当未受什么重伤。”

“……”

鬼面人这次倒是闭了嘴,半天未再说一个字。

良久,崔兰望着被雪遮覆的苍莽群山,呼出了一口白气:

“南边传信说,平昌军要入关了,替他们报仇的时候很快就要到了。”

满室珠玉残骸的地宫中。

“唉呀!先别管那小殿下了,要走便先让他走!若是让蔺三从这儿逃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中府、血海、神门……替我摁住蔺三!全给她封了!!”

张鄜眉间紧蹙,出手制住蔺茹周身几处大穴,猛地将其放倒在地,虎口不偏不倚地卡在她那“咔咔”作响的喉咙上。

“铛!!——”

蔺茹手中的两柄莲花宝剑登时脱力地坠地而响,不甘心地迸出最后一声悲鸣。

只见她身子抖如筛糠,两只眼暴突般地盯着张鄜,那目光简直像是活人一般,似是要硬生生将他的心给剜出来似的。

寒容与苍白着脸幽魂一般地飘过来,看见张鄜仍是将手扼在蔺茹的喉上,不由道:

“你不会要拧蔺三的喉咙吧,点她昏睡穴就行了,她的蛊不在喉咙,在眉心。”

“冰肌玉和那三尸蛊……在一起。”

蔺茹眉心确实泛着股不寻常的黑气,张鄜反手在她背上一点,只见方才怒目圆睁的尸身似被抽了筋骨般倏地一软,仿如泥絮化水般沉了下去。

寒容与这才负着手走了过来,半蹲下身,竟有些笨拙生涩地碰了碰蔺茹的面颊,脸色是破天荒的柔和:

“世渊你看,蔺三比我们大了足足十余岁,现下我们都老了,她看上去还是跟个小姑娘似的,这么年轻……难怪陛下上天穷地也要去寻那‘冰肌玉’,现下看来这东西确实是有些妙处的。”

“她生前虽然喜欢同她阿爹一起骑马打仗,但私底下也还是挺臭美的,有一次还偷偷问我们江湖世家是不是暗藏了什么养颜圣物,为什么我的脸竟比她这个女子还要白嫩……”

说着说着,那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哽咽:

“……我、我下不了手!……要是她知道自己死后变得这么这般丑,定然会生我们的气的。”

张鄜后背剧烈地起伏了片刻,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