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轻舟理理发髻,急忙上前相迎。她快步走过松晏身边时脚步微停,心有灵犀般抚了下微微鼓起的肚子。

松晏一怔,怅然地伸手想要抓住百里轻舟,指尖却只碰到冰凉的空气。他缓缓蜷缩起手指,呆呆望向百里轻舟,眼圈微红。

这时,房门被推开,婢女随从鱼贯而入。紧接着,姬贺明与应空青一前一后地走进屋子。

松晏抬眸,见姬贺明已经年长不少,两鬓斑白,脸上皱纹沟壑交错。而应空青依旧青春貌美,岁月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沉吟片刻,道:“没想到,这么多年来,应空青竟然一直在杀人。”

“起初她杀婴孩只是为除去聚浪留下的疤,”沈万霄颔首,“但后来,她意识到婴孩新生的骨能让她容颜永驻,她便一直未收手,此罪当诛。”

松晏点头附和着,他一想起大周尊贵的皇后双手沾满鲜血,而众多子民被蒙在鼓里,敬她畏她,便觉得不寒而栗。

但在这梦境里,他们二人无法阻止,只能任由应空青恣意妄为。

那边百里轻舟躬身行礼。她低头时睨见应空青袖子里一抹红色,脸色不由得微微一变。与李凌寒不同,她是妖,自然而然便能认出同为妖族的付绮。

“免礼。”姬贺明摆手让她不必多礼,目光越过她落在榻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李凌寒身上,道,“孤听说将军不慎失足跌入泥潭,心里惦念着,便特意派太医前来诊治,怎么这会儿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百里轻舟笑着应答:“回陛下。太医们都说大人是因近来操劳过度,所以迟迟未醒,臣妇便斗胆让他们先回去了,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无妨,”姬贺明摆手,他看李凌寒也不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样,顶多是脸色较常人更为苍白,一副身乏体虚的模样,便不疑有他,转身朝着应空青道,“孤早就说了,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舔指

百里轻舟垂首,只盯着应空青的袖子看,但那袖里并无其他异样,好似方才那一缕朱红是她看花眼产生的幻觉。

听姬贺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二人匆匆来探病,并不是姬贺明放心不下,而是应空青放心不下。

可是李凌寒与他非亲非故,她能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百里轻舟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合该是李凌寒在刘府撞见不该撞见的事,应空青与那蛇妖这才急匆匆地赶来试探,生怕事情败露。

毕恭毕敬地送走姬贺明与应空青,百里轻舟合上门,猛地松了一口气。她回身瞧见榻边握着手帕擦脸的李凌寒,不禁又心生担忧,叮嘱道:“刘盛这事儿牵扯的人太多太杂,你莫要再往下查了。至于今日见到的事,若是旁人问起,你也别”

“舟啊,”李凌寒丢下手帕站直身子,叹气打断她的话,“刘兄长我十岁。这些年我与他虽因政事不和,但我始终是将他视为兄长的。如今他生死未卜,我不能撒手不管。”

闻言,百里轻舟在榻边缓缓坐下。她沉默着拉起李凌寒的手,柔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那宽厚的手掌上因常年持刀弄枪而磨出的茧子。

须臾,她笑了笑,道:“罢了。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便是,我虽修炼不精,但好歹也算是个狐仙,再怎么说也能保你周全。”

“轻舟,”李凌寒静静看了她片刻,随后抬手轻轻抱住她,“谢谢你。”

与此同时,风晚侧卧于房顶青瓦之上。他斜眼瞧着姬贺明与应空青离开将军府,双眸微眯,随后朝着灰蒙蒙的天空缓缓摇头,连声叹气。

翌日,大周的李将军李凌寒的发妻是狐妖一事传遍全城。京城里,百姓担惊受怕,远远地瞧见百里轻舟,便一溜烟儿跑的没影。

其实以前知晓百里轻舟是狐妖的人也不算少。却不论应柳儿早在她出嫁前便怀疑过、求证过,单说李凌寒,他们初次相遇时百里轻舟便是狐身。

两人结亲后,常年跟在李凌寒身边的人也都知晓此事。

他们以前都是跟着李凌寒在沙场上出生入死的弟兄,是以即便知晓也权当做不知此事,从未朝外界吐露过半个字。

至于红珠与其他侍奉百里轻舟的侍女,她们也都是应柳儿特意打点过的,加之百里轻舟待她们有如家人,因此也从未将此事向外张扬。

而今日这事,显然是有人从中作梗,刻意将她的身份抖落出去,闹得城中人心惶惶。

“夫人,您不知道,他们不仅说你是妖怪,还说您不吃人就会死,说什么这些年城里死的婴孩都是您杀的!要我说,他们见识没多少,乱扣屎盆子的功夫倒是厉害,不去唱戏还真是委屈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