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蔚成转而走进卧房,打开头顶的灯光,这里的陈设也依旧未变,他坐在新铺就的床榻上,从敞开的窗帘间望见了阳台外景象模糊的雨夜。

孩提时代每一个渴求亲情的夜晚,他曾无数次透过这样的空隙去仰望那无边黑幕中的一角,然后再孤零零地缩进被窝。

他回首用视线在床头柜上寻觅着什么,直到拉开抽屉时才松了一口气。

那张难得的合照就静静躺在底层,外罩的白色相框上却新落了一层灰,又被卓蔚成用手拂去。

这是他六岁那年,全家在卓启昕升学宴上拍摄的一张合照,自己站在母亲身边,羡慕地望向中间手持本科录取通知书,笑得一脸明媚的姐姐。

而一向在子女面前表现得分外严厉的父亲,也在这种气氛的感染下缓和了神色。

卓蔚成怔愣地盯着照片,他已经忘记了,当初从这里搬离时为什么要留下这张合照。

正如此刻,他不知为何会选择在这张久违了的床铺上阖眸长眠。

深夜时分,外界的雷雨声暂歇,客厅内只点亮了几盏散发出晕黄灯光的小灯。

而枯坐于此的何淑面前摆着两样东西——一张银行卡和一条装在红色礼盒内的丝巾。

期末与综测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从早上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学生拉着行李箱返校,郁景徐逆流穿过人群,在校门口的榕树下站定,又不时抬手去瞥一眼时间。

静待片刻后,对方自车水马龙中走出,身边跟着一个白色行李箱,几乎是瞬间便看到了他的所在,人还未至手先招。

卓蔚成灵巧地避过在路口横冲直撞的电瓶车,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他的身边,“昨晚的航班临时取消了,所以现在才到。”

对方这时还应景地打了个哈欠,透露出自己凌晨登机的事实,郁景徐则不由分说地从其手中抢过行李箱,缓声道:“先回去补个觉吧。”

返校者众多,学校索性派了好几辆校车在门口候着,顺道可以帮搬行李。

两人在后排坐下,中间隔了个行李箱,手却是暗暗地覆在了一起。

说来奇怪,不过才分别几天,就像有千言万语说不尽,顾忌着对方的疲累,郁景徐按捺下各种话头,只是静静享受着和其交握的温暖。

为了等待行李搬运妥当,校车迟迟未发动,于是卓蔚成仿佛没有骨头似的将脑袋靠放在郁景徐的肩膀处,他身上的气息总能令自己安心。

自己本就精力旺盛,早起赶飞机也不会过于困倦,但此刻沉溺此间,倒真生出了几分睡意。

郁景徐见其呼吸趋向绵长平稳,轻轻调整姿势以便令对方靠躺得更加舒服,随后又忍不住抚弄了几下卓蔚成的额发。

短暂陷入梦境的对方如有所感地蹭了蹭他的手指,惊得他立刻收手,面红耳赤地注视着外界迅速掠过的景象。

“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来就好。”

宿舍楼道口,清醒过来的卓蔚成企图抢回自己的行李箱,不料郁景徐直接扛起它就开跑。

这让他联想到了去年刚开学时,把自己错认为新生的郁景徐想帮自己扛行李箱的往事。

愣神间,他已然望不见对方的身影,只余那渐远的脚步声,听这架势竟是要一路扛上六楼。

no,明明自己才该是照顾人的那一方。

待卓蔚成紧赶慢赶地爬上六楼,宿舍的大门早已敞开,而把行李箱归置妥当的郁景徐正在调试空调,见他进来才将遥控器放下,“学长他们晚上才返校,我出门前开了热水器,你冲个澡再继续睡吧。”

承蒙多番照顾的他郝然点头,而后又小声道:“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什么?”

“没什么。”卓蔚成极轻地在其颊侧落下一吻,旋即便溜进了浴室。

顿时石化的郁景徐许久后方才僵硬坐下,努力平复着自己那擂动如鼓的心跳。

痛快洗过热水澡,卓蔚成只觉身上最后一点残留的睡意都随水汽散去,于是顺理成章地打开了话匣子,其语气之自然,仿佛才将作出那等亲密举动的不是自己。

郁景徐心下想道,却也把此吻抛诸脑后,虽然两人的微信聊天这几日间从来没间断过,可这到底比不上面对面说出的体己话。

但出于卓蔚成一贯不正经的个性,二者交谈的画风时常如下:

“跟木容相比,渝州的天气会更热吗?”

“非也,我还是觉得这里更热——因为只要一见了你,我心都烧起来了。”

早已对此生出抵抗性的郁景徐甚至还能伸出一只手去,佯装要探明他额头的温度。

这时候,卓蔚成往往会撇撇嘴,继续输出自己那些土味情话:“如果太爱你是种病的话,那我早就药石无医了。”

不过他极懂分寸,知道在郁景徐受不了之前见好就收,故而对方有时候也就由着他那嘴皮子去了。

这种插科打诨的举动,反倒更能令自己安心,看来就像卓蔚成所说的那样,这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