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厚重的底妆遮掩了真容,也许是这里没有凉原本的粉丝,观众倒是没有觉出什么不对劲来,只是单纯的为我这一下的亮相而鼓掌。我稍微放下一点心来,依照着之前学过的舞步跳起来,中途将折扇上扬高高抛起,然后在观众的惊呼声中飞快褪去了木屐,只着白色的足袋轻巧的迈着碎步奔跑起来,稳稳的接住了落下的折扇,又带来了一波掌声。这一下是整段舞蹈里最难的部分了,我的心放下来大半,围着舞台转圈演绎最后的结局。音乐和鼓声停下来的时候,我也曲着一条腿,挺直了脊背却弯下腰,露出脖颈后未上妆的肌肤,手上慢慢收回了折扇。

听着台下的掌声和欢呼,我便知道完成的比预期的好,正开心的想和台下混在观众中的凉悄悄使个眼色,稍一抬头便对上一张昨晚见过的熟悉面容,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站在人群第一排的鹿丸正一脸惊讶的望着我,静止不动的身姿在一片熙攘鼓掌的人群中,格外显眼。正在呆愣之际,另一边传来欢呼,我转过头去看到了沙力,他也站在第一排,舞台正对的位置用力的鼓掌,以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热情欢呼起来。

真是见了鬼了,这家伙什么时候这般赞扬过我,明明前不久还吐槽我不够好看来着。就在我惊疑之际,我看到鹿丸被他身边的手鞠拉着,迅速退到了人群后面,只能弯腰鞠躬答谢了观众,慢慢的退回了后台。

在后台我看到了凉,拽着他的手道,你看了吗,凉,觉得如何?

嗯,很棒。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多了一丝嫣红,真心实意的夸奖我,真不错。

都说严师出高徒,你这样会惯坏我的。

哈哈,那有什么,我的徒弟我惯着。

总算是应付过去了,等凉你病好了,再俘获更多的观众吧。

正说着,有人递了花束进来,同我道,这是观众送的礼物,你收着吧。

凉凑近了闻了闻,笑道,第一次上台就有粉丝了呀!

肯定是送给你的,以前的粉丝吧。

不是哦,你看,他伸手取下了花束里的卡片,这写着,赠予今日的舞者。

嗯?我纳闷的接过来看了一眼,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不敢相信有人喜欢你的表演吗?

是啊,之前沙力还吐槽过我,没有你好看来着。

哈?他说过这么无礼的话吗?

可不是嘛,哦对,他今天也超级奇怪的

我的话被截断在突如其来的巨响中,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惊呼声,脚步声乱作一团,我拽紧了凉的手刚想出去查看,就被跌进来的人吓了一跳。凉赶忙问出声,发生什么事了?

杀人了,杀人了啊!

来人惊恐的叫着,又吓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跌跌撞撞的爬起来从后台另一边的门逃走了,我才回过神来,拉着还在发愣的凉道,躲起来,快躲起来吧。

好。

我们一起躲在存放服饰的柜子里,从里面关上了门,沉重的柜门阻断了一些声响,但依旧有惊呼和尖叫此起彼伏,一下又一下敲在我的神经上。黑暗之中我无以为藉,只能抓紧了凉的手,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平安。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落了下去,仿佛实质一般的沉寂又压在我的心头,我们俩不敢贸然行动,依旧保持着躲藏的姿势,黑暗中能听到彼此的心跳,格外清晰。

我说,他不合时宜的突然出声,如果能活过这次,就提前实现约定吧?

哈?我低声制止了他,别说不吉利的话。

适应了黑暗的视野中,我看到凉慢慢点了点头,冲我扯开一个笑容,在这充满危机的时刻显得格外的微妙。我冲他摇了摇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柜门就被从外面蛮横的拆开,我转头,视野里是一个素色的傀儡,还未完成一般,一只手是手,另一只手却是尖刀。

快跑!

我只来得及望见凉挡在我前面的背影,下一刻尖锐的利刃便透过他的身体,插进了我的眼中。

【医馆汤药十三碗】

插进我眼睛的刀刃没有夺走我的性命,却夺走了我的视力,原本只是一只眼睛被伤到,却因为刀刃沾了毒素的缘故,另一只眼睛也在几日之内逐渐失明。待到拆掉围绕在眼周的纱布,我即使是睁开眼睛也同被方才被蒙住毫无差异,我听到一边的医者平铺直叙的声音响起,是一点看都不到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大概是已经用手指在我眼前左右试探过,只不过我未曾作出反应罢了。

抓紧了病床上的被褥,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是看不到了而已,如果不是凉挡在我面前,恐怕这会自己也去地狱报道了。思绪转了一圈,我才慢慢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如此平静的想到凉的死讯了。

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张口问道,凉其他的死者,都下葬了吗?

嗯,已经处理完毕了。

我想去看看和他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