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珩看穿她的心思,换作过去他定告诉她,夫妻之间不分?彼此,如今嘛,他也想看着她慢慢走向自己,清隽的男人挺拔立在?斜晖里,负手含笑,“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无声立了片刻,裴沐珩往外指了指,“我今夜当?值,不能回?来,你早些休息。”

徐云栖目送他出门,折回?来招来银杏,主仆俩对?着弩机又想出了好些个製敌的法子,诸如在?箭矢上涂麻药之类,沉浸其中,不亦乐乎。

这份快乐一直延续至次日午后,徐云栖刚用了午膳,打算去歇着,宫里突然来了一人,从熙王神色来看,来人品阶应该不低,那?紫衣太监当?着熙王夫妇的面给她施礼,

“奴婢给郡王妃请安,范太医昨日请旨回?乡祭祖,不在?京城,偏生陛下头风犯了,疼得厉害,皇后娘娘吩咐您随奴婢入宫,给陛下诊治。”

宫里来的旨意,推脱不得,徐云栖立即招呼银杏带上医箱,主仆二?人登车离去,熙王和熙王妃立在?台阶张望许久,王妃见丈夫眉头久久凝着,轻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每回?陛下犯头风,你便神色紧张,仿佛自己犯了大错。”

熙王兀自长?叹一气。

可不就是“犯了大错”么?

徐云栖这厢带着银杏至奉天殿,过去以银杏的身份绝不可能入宫,如今她是徐云栖的助医,便无人敢拦她,至奉天殿,徐云栖且让她在?外头候着,独自拎着医箱和医囊,先一步踏入御书房。

徐云栖顺着太监指示,头也不抬进殿磕头。

“孙媳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时,一隻手伸过来将她搀起,徐云栖抬眸撞入裴沐珩平静的视线里。

裴沐珩接过她手中医箱,朝上头明黄的长?塌指了指,“云栖,你来给皇祖父瞧一瞧。”

皇帝半躺半靠在?引枕上,眉目深深阖着,额间青筋隐现,显然在?压抑痛苦,刘希文鞍前马后伺候在?他身侧,这会儿瞧见了徐云栖,方让开?,无声施了一礼。

徐云栖缓步来到皇帝跟前,脸上并无丝毫面对?一代帝王的惶恐与?畏惧,反而十分?平静,

“请陛下躺好,容孙媳给您把脉。”

她嗓音过于柔静,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皇帝慢慢睁开?眼,看了她一下,缓缓颔首,这才在?刘希文的搀力下,躺了下来。

裴沐珩上前帮着他将手腕露出,又安置了锦杌给徐云栖,徐云栖坐下,开?始搭腕把脉,

依製,给皇帝看病,必须两位太医并一名?内阁大臣在?场。

今日当?值赶到此处的是礼部尚书郑玉成,以及太医院的贺太医和刘太医。

御书房内落针可闻,刘希文等四双视线齐齐落在?徐云栖面颊,试图从她神色看出些许端倪,可惜这位郡王妃面庞如水,端得是不动声色。

把完左手又换右手,甚至徐云栖还看了皇帝的舌苔,仔细端详了面色,又问?了皇帝饮食起居,望闻问?切足足耗了半刻钟。

换作过去,谁敢对?着当?朝帝王指指使使,偏生徐云栖隻把他当?普通病患对?待,要看则看,没有半点?犹豫和商量,皇帝都拿她没辙。

问?完,断定皇帝肝气郁结,肾气不足,经脉堵塞,有衰竭之症,难怪朝中夺嫡风起云涌,依着皇帝目前的程度来看,着实也没几年好活了。

徐云栖心里有了数,便与?贺太医二?人商量,“过去范太医是怎么诊治的?”

贺太医答道?,“针灸,用药,双管齐下。”说完递了一张方子给她,“方子在?这。”

徐云栖淡淡扫了一眼方子就搁在?一旁,“范太医的方子用的十分?精妙也很精准,我辈不及,不过以我看,陛下吃了这么久的药,不妨先停下。”

这话贺太医十分?讚同,倒不是方子不好,而是一个人吃了太久的药,产生了耐药性?,效果反而不明显,只是过去他们这些臣子,面对?皇帝犯病,除了用药还是用药,不敢推搡,今日这个担子有郡王妃来担,他们乐见其成。

“那?就依郡王妃。”

刘希文在?一旁问?了,“郡王妃打算如何诊治?”

徐云栖从医箱里取出一瓶药油,“每七日针灸一次,每隔一日推拿一次。”

皇帝显然是常年伏案批折子,颈椎淤塞严重,这个时候头不疼才怪呢。

刘希文做不得主,看了一眼郑阁老,又瞥向皇帝,皇帝头也未抬摆摆手,“依珩哥儿媳妇。”

外头把这孙儿媳传的神乎其神,他不妨试一下。

于是,徐云栖召银杏进来,其余人退开?,主仆二?人开?始给皇帝施针,全程郑阁老等人都坐在?御塌下方,时不时小声交流几句,比起徐云栖的医术,他们更惊诧的是她的定力,这份气定神闲的本事,满朝寻不出第二?个来。

便是她爹荀允和在?皇帝跟前,也没这般从容。

郑阁老回?想当?初自个儿拟旨给裴沐珩赐婚时,还甚是惋惜,如今嘛……